「因為與其和你這工于心計的男人生活一起……」海棠婆婆邊啜泣邊開罵,「玉譬寧死了痛快,只是,」她對著崖下扯喉大喊,「老不死!你這死沒良心的老東西,你偏心!如果你再回來,我非得拆散了你的骨頭,你怎麼可以只陪著玉簪妹子,撇下我們兩個就這樣離開?你說過,對我們不分大小,都是一樣的呀!」
「相公!」春蘿婆婆跪在崖邊沱著淚花,「你若當真謹守你曾給的承諾,你就該帶著玉譬妹子爬上絕峰,回到我們身邊!你做得到的!」邊哭她邊拉著一心也想跟著既下崖的海棠婆婆,「別這麼沖動,難道你這麼不信任咱們相公?」
「就算當真上得來又如何?」牧星野沉著冰冷的眸光,「若真上得來,難道他能接受妻子得陪著別的男人以求苟活的事實!」
沉默良久的秦聿終于擠出了聲音,「你們當我是什麼人?我愛玉譬表妹至痴,真會讓她服下沒有解藥的毒蠱嗎?」
他狂笑著,「說嗜情蟲蠱毒無藥可解是秦老兒騙人的,這種蠱蟲會在人體內作祟七日,雖然這七日內宿主都需賴異性濯入的氣息偃住蟲蠱發作時的痛楚,可七日後隨著體內代謝循環就會被自然排出體外了,不過它發作時撕心裂肺的痛楚是常人所難以忍受的,我原以為……」
他暗啞著噪音,「我原以為只要她肯在我身邊伴我七日,她就會回心轉意愛上我,卻沒想到……」他跌跌撞撞地離開崖邊,一臉嘲諷,「卻投想到她寧可死都不願跟我。哈!哈!哈!」秦聿語帶癲狂,又哭又笑,「你們知道嗎?她真是寧可死都不願跟我呢!」
不多時,一個瘋癲狂笑的秦聿奔離了眾人視線。
牧墾野的眼眸轉而掃過眾人,惟獨滑缺了琉陽。
在他眼底.她恍若已然隱形,不復存在了。
他絕頂聰明,自然明了她為了得到他而和秦聿做的交易。
他確實已對她動了心,可卻是源起于一次交易?
那麼這將是多麼不堪的一場交易呀!
由秦聿的話里,兩人巳知道了她的毒並非無法可解,嗜情蟲蠱在她體內早已超過了七日,所以他已不需要再認她的生存負責了。
琉陽強忍心頭痛楚緩緩起身,她听見崖邊眾人商議著如何下崖探究竟,卻不敢貼近崖邊,她是這一切禍事的始作俑者,她有什麼面目去關心?
她對不起太師父,對不起玉簪婆婆,更對不起大師兄!
這世界似乎已無容她立足之處,她轉過身,跌跌撞撞地傷心寓去。
山風狂作,並沒人發現她的離去。
第十章
斑聳巍峨的牌匾高懸在亮亮的青天下。
匾額上寫著霓金大字——彰榮王府,這就是當今天于最倚重的彰榮王爺朱佑壬府第,朱佑壬少年喪父,十八歲承繼其父勛爵晉封為彰榮王參與廷議,現今彰榮王府邸中除朱佑壬外尚有其母,前彰榮王妃湛碧落及其妹——十六歲的星婼郡主朱星婼。
二十六歲的朱佑壬尚未娶妻,他的眼界極高,外頭艷坊妓寨里他雖有不少紅粉知己,但女人玩玩可以,鎖在身邊就嫌煩,看久會膩的,是以別說娶妻,他的王府里連暖床的侍妾都沒有,聰明的他寧可在外頭打野食,而絕不願讓自己連在自個兒家里享受安靜的權利都沒了。
豪門深苑的彰榮王府大門除非遇著達官顯貴到訪,否則日常都是深鎖的,一般人出入均經由兩旁側門,可即便是側門尋常百姓亦不敢多作停留,燕京城人對這王府均極敬重畏懼,可這日,日頭炎炎,王府門前翩然來了個白衣女子。
女子一頭及腰墨黑烏絲,容貌絕麗,神韻若仙,有股從容不迫,雍容自若的氣韻。
「對不住,守衛大哥!」在守衛們驚艷的目光里,女子嗓音輕柔不卑不亢,「煩請通報貴府王爺,小女子有事登門求見。」
「敢問姑娘……」白衣女子雖一身簡單平民裝束,卻流露出異于凡女的貴氣,因此守衛問得很客氣,「是哪一府的郡主、小姐?」
「小女子牧琉陽,」她嗓音依舊淡然清靈,「我什麼都不是,只是‘死人債主’的徒兒,請通報一聲,相信您家主子會肯見我的。」
不多時,彰榮王府總管祁磊來到門口,領琉陽進入了宅邸。
她被帶人偏廳,在飲啜兩口茶後終于見著一身直袍足蹬皮靴笑吟吟的朱枯壬。
這男人身材高頓,眼波含春,總一副未語先笑讓人不多設防的面容,可真實里的他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他的笑是項武器,意圖轉移人注意力的。
可怪異的是,睇著眼前男人愈久,琉陽愈有種熟悉的錯覺,隱隱然她竟然發現這朱王爺的面貌與牧星野居然有幾分相似。
不過朱佑壬的五官比起牧星野要精致些,且因生長環境遇異,兩人雖有著形似的不羈神韻,可他的男子霸氣就是短少于自小生長于鄉野的牧星野,不過,這男人另有股自信滿滿的尊貴氣焰,也夠令人觸目驚心的了。
「天下紅雨啦?」朱枯壬一臉笑嘻嘻的模樣,「敞舍竟得陽姑娘大駕光臨。」
「王爺……」
「叫佑壬吧!」他嘻皮笑臉地道,「一回生二回熟,咱們又不是第一回見面了,別這麼拘束吧!」
「大明律法,更呼王爺名諱是犯法的。」琉陽卻不領情。
「哦?」朱佑壬漫不經心地落了坐,笑著的眼神莫測高深,「大明律法中,盜墓似乎也是犯法的吧?」
「沒錯,尤其盜的是侯爺的墳。」她點點頭,「這就是小女于今日來此的原因。」
「陽姑娘想自首?」朱枯壬笑得俏皮,「陽姑娘似乎弄錯了地方,小王不是縣衙老爺,不管擒盜墓賊的。」
「民女知道您向來不管這些芝麻璃事,」琉陽睇著他,「也知道這回擒‘死人債主’的事您是直接授命于當今天子,更知道您已派人在半途中劫走了我三師叔父女兩人,也已經拿到了金縷玉衣。」
「陽姑娘知道的東西還真不少呢!」朱佑壬打哈哈。
「那麼,這些都是事實嗎?」
「都沒錯,陽姑娘調查得很仔細!」他一本正經地道,「小王做事向來不怕人知道,金縷玉衣日前已同萬貴妃娘娘入了墓寢,了了小王皇帝伯父的一樁心事,至于你三師叔華延壽父女,沒錯,他們是在彰榮王府,可……」他吃吃笑著,「小王並沒虧待他們,將他們奉為上賓,除了不許離開王府外,他們有吃有穿,行動自由得很。」
「民女不懂,」琉陽目有疑惑,「壬王爺既然已得著了您想要的金縷玉衣,何以還不放他們自由?」
「這事不難揩吧?華延壽是當今再世華佗,將他留在身邊小王若有大小病痛也不怕沒入搭里了,還有一樁,二十年前,小王有個小泵姑神秘失蹤,那樁案子當時小王雖小。但傳聞中這事似乎與陽姑娘那位再世華佗的三師叔有些關聯,這事亦尚待小王理清。」
「就為了這些莫須有尚未查證的案子,壬王爺就想要強留良民?」琉陽輕哼,「王爺不怕惹人非議嗎?」
「莫須有?」朱佑壬立起身暢近她,嘲弄目光中滿是銳芒,「說的好,這檔子事就當是‘莫須有’吧,但小王總得確定‘死人債主’不會再輕舉妄動去盜萬貴妃娘娘的墓,擾死人清靜,押著他父女倆,至少你和你師父不會妄想去刨萬貴妃的墳,還有一事,」他的笑容漾著半真半假的情意,「小王看上了個叫牧琉陽的姑娘,拘著那兩父女,她才會出口動送上門來找小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