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薔絲猛擰著爹親肥敦敦的臂膀,卻怎樣也止不和老爹利眾人的哄笑聲。
「好險!好險!」甘游方拍拍胸脯,拭去笑出來的淚水,「幸虧師父及大師兄有遠見,肯幫忙,這丫頭再拙也無妨,反正將來嫁的是自個兒人,都住在一塊兒,自小也都明了了性子,倒不用擔心她到別人家里受苦了。」
「什麼意思?」海棠婆婆仍是一頭霧水。
「師母,是這樣的,」看師弟淨顧著笑,牧金鑠代出了聲音,「我和老二早有主意,想讓里野和薔絲訂下親事,薔絲還小,先訂個親,過幾年再完婚,師弟就這麼個寶貝女兒,不想讓她嫁得太遠,這事今兒個大家都在就這樣訂下了……」
師父的嘴開開合合,琉陽死自著臉,後頭的話一個字也沒听進去,她無法相信听到了什麼,無法消化,無法思考……
「你們兩兄弟就這麼自個兒作了決定?不听听年輕人怎麼說?」是玉簪婆婆的聲音,她望向兩個乍聞消息被嚇了一跳後便又立刻渾然無事狀的當事人,「星野、薔絲!你們自個兒怎麼說?」
「薔絲是個好女孩兒廠牧星野聳聳肩不太在意,此刻前他還不曾真正意識過自己真喜歡過哪個姑娘.況且這麼多人面前自然是不能讓二師叔或薔絲沒了顏面,老實說.若真要討老婆,不愛哭又不會纏人的薔絲會是個不錯的選擇。
「我沒意見!」
「是呀!」薔絲正認真地搜羅著幾上所有出自于她「拙手」的巧果一一吞落,急著湮滅證據似的,對其他事情都不很在章,「星野師兄很好呀!我也沒有意見。」
「是呀!是呀!」甘游方笑呵呵,瓜子喀喳喀喳地更加使勁。
「我早知道這兩家伙好商量得很,了了一樁算一樁,三師弟呀!你們家丫頭要不要順便也辦辦……」
「是呀!延壽。」仿佛已然看到未來子孫滿堂的畫面,太師父的眸子笑眯得和氣,「步愁和依姣要不要也順便順便……」
「決定終身可以順便嗎?「寒寒出聲的是向來鮮少多語的辛步愁,他立起身,皺皺眉頭,「別把鬧劇加長演出了,太師父。我向來只當依姣是妹妹,從未動過可能會娶她的念頭的。」
轉過身,他大步離去,冷冷的風拂上依姣冰涼的臉龐和太師父僵硬的老臉。
「喂!老三!你這徒兒也太不給面于了吧,太師父的話也敢不從?還是我家星野懂事,」牧金鑠攬過身邊徒兒,把昔日小于氣得他槌心槌肝的事兒全都忘了,婚姻大事本就該由長輩做主,依姣有什麼不好,步愁這小子……」
「步愁沒錯!」華延壽冷冷起身,「是你們自個兒多事,有空就多管好自個兒家的事就是了,一個老不死,兩個莽徒弟!「語畢,華延壽毫不戀棧地提步而去,與徒兒孤冷的背影倒是似絕,一個是不受教的親女兒,一個是盡得真傳的徒兒,誰都看得出華延壽竟是偏祖徒兒多些。
「相公!」海棠婆婆是個躁烈的性子,其他兩個婆婆都只是捂著嘴偷笑,她卻已撩不住性子跳了出來,「你那個狂妄的死人徒弟仗著自個兒醫術比你還厲害些,就完全沒將你放在眼里,竟敢直呼師尊的名諱,相公呀!你死人呀!這樣都還不吭氣?」
海棠婆婆惱怒極了。是的,「老不死」正是星野太師父的名諱,老人家姓老名不死也,因著他輩份最高,幾個徒孫只知尊稱其為太師父,方才听到華延壽的話語,再見到另兩個婆婆笑得詭異的神色,這會兒才恍然大悟,甘薔絲和牧星野接著也開始竊笑。
老而不死又專司與死人作對,太師父還更是個老不死先生是也!
「算了吧!」
太師父修養十足,笑呵呵,喜歡在死人堆里打轉尋穢氣的他凡事看得很開,「延壽就這脾氣!當他師父這麼多年了還不了解他嗎?嘴壞不代表心惡,也不代表他心里頭沒我這老師父。」
「依姣!不打緊,你老爹不幫,還有我這大師伯呢!什麼事都可以跟大師伯說,大師伯為你做主,你喜歡步愁是吧?他不肯娶你,大師伯拿根棍子打到他娶……」牧金鑠話沒完,依姣蒙著臉哭奔而去。
牧金鑠老臉再度僵了僵,正要開口,卻被徒兒淡淡打斷。
「多喝茶少說話!」牧星野將茶杯塞人師父手里堵住了他的嘴。
「笨依姣,」方才一場混戰,薔絲沒放在心里,「死財們」人多,天天有新戲碼上演,她模模發脹肚月復向著身旁的琉陽出聲,「她那陰陽怪氣的師兄有什麼好?對個躺在冰塊里的姑娘的注意力還大過對她的,陰寒寒地,真不懂依校哭個屁?」
琉陽苦澀著心緒,其實她是羨幕依姣的,至少她可以在人前盡情表露真情與傷心,但琉陽卻微不到。她善于掩飾情緒,自尊心又強,不願讓人見著她內心底真正的脆弱。
玉簪婆婆說得對,人巧未必有福,人巧干白多惹傷心,而且,不是天底下所有男人都會想娶個巧手慧心的女子,至少,她的大師兄就不做如是想!
他向來嫌她黏人纏人,現在終于可以擺月兌她,想來他肯定是很開心的!
他都有了未婚妻了,她還有什麼身份再去黏他?
一個不會繡花捏巧果只會陪爹親出門趕僵尸卻總笑意盈盈的薔絲,她的好姐妹,與大師兄向來都是「死財門」的開心果,都愛說笑愛捉弄人,將來,也必定會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佳偶。
琉陽想了很多,想了一夜,卻沒有人可以從她的表情中嗅出她的心事重重。
那一夜,出乎牧星野意料外,小師妹果真謹守前夜承諾,她在自個兒房里睡了一夜,沒來擾他,丫頭入門五年來,他難得過了個安寧的夜。
這是好事,是他企盼了多年的好事,卻不知何以,在冷清清沒人共擠的床上,他突然覺得不太習慣,這床,一夜之間仿佛變得太過寬敞。
這麼舒服的一夜,他卻失了眠!
日頭升起,他告訴自己,習慣就好了,小師妹已經長大,遲早得學習獨立,他總不能看護她一輩子。
是呀!不習慣也不行,她果然是不再需要他了,兩天後,牧金鑠揮別眾人前往燕京,琉陽同行,她執意要跟師父下山見世面。
末了,星野立于山崩自送師父及師妹漸漸遠去的背影。
夕陽底,金黃的天邊竟有些扎眼呢!
師父回過頭揮了幾次手,看來是不舍的。
而琉陽,他的小師妹,那個被他從封閉墓穴中救出,總纏黏著他不放的女娃兒,卻始終不曾回過頭,一次也沒有!
真的,一次也沒有。
第四章
三年後燕京城
暗夜,闐暗墓穴旁,轟隆聲響乍起,聲音不大,不當事兒的人會以為是遠方的悶雷罷了。
聲響過後,一抹白影鬼魅似的閃入了墓穴,那輕薄的形體與倏然的身手,若讓人在這樣的深夜、這樣的地方踫著,肯定要揚住心口大呼——見鬼了!
白影不是鬼,雖然她淡然的神情還真有幾分鬼氣,她是個人,一個女人,一個不怕鬼,不怕妖,喜歡到墓穴里向死人討索物事的女人。
女人有個絕美精雕般的五官,加上她的神情,加上她時常出沒的地方,讓她添惹上不少非人的氣韻,似仙若妖地。
她年紀不大,一個十六歲少女,在同齡女孩喜歡繡花繡朵,深居閨中幻想著屬于自己未來人生的瑰麗藍圖時,她卻只愛躲在墓里享受冰心的沁涼和那滿窟滿室屬于死亡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