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燁決定派人在這孩子的飲食里下點兒迷藥,讓他無法胡來,玄燁清楚胤佑的本事,更清楚即使是十個阿爾吉善也不會是一個胤佑的對手。
還有,在迎娶新娘時得再加派人手,以防他真來強搶人家的妻子。一個未來皇室繼承人是不容許任何污點的,這也是他堅持不能由著他將耿凌改允給他的原因。
表面上佯若無事,實際玄燁心底苦澀,方才在見到胤佑懇求的目光時,他險些便要允了他,這孩子素來好強,如他所言,從未向這個當皇帝的老子索過什麼,即使在他額娘死時,胤佑也是固執地不曾流露過心底的哀傷,萬沒想到首次開口,竟是如此為難的事情。
雖然他疼胤佑勝過胤祺,但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不能縱著他!
尤其,如果將來這孩子真要繼承他手上的千秋大業,他就得明白一件事情——世事無法盡如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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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皇子大婚,在京城里是件多大的事兒。
尤其他娶的還是那北京城里出了名的闖禍精——耿凌。
「老哥哥,這我就不懂了,」說話的是擠在流水席中的一名老叟。為了慶賀四阿哥胤祺與耿家千金的婚事,不單圓明園里有達官豪宴,連耿家也在宅第門口設下三天流水席,所有認識的、不認識的人均可沾光來此吃喝盡興,老叟搔搔頭,「這耿家不就只那麼個整日惹是生非的小少爺嗎?什麼時候竟然還出了個千金?」
被問話的人呼嚕嚕灌下了碗佛跳牆,心滿意足地模模肚皮打個飽嗝,看來耿家老爺得此佳婿可真是心滿意足極了,雖說是個流水席,但宴上食材道道貨真價實,他剔剔牙,這會兒才得著空回答老叟——
「您老是整日關著門杵在家里不出門是吧!連這事兒也不知曉,耿家少爺就是耿家千金,耿家老爺听了高人的指示,自小將女兒當兒子養,」再一剔牙,說話的人猛一擊掌,「嘿!想想這高人還真有本事,用這種方法養大的女兒竟然還能釣著個皇阿哥!」
「真這麼靈?」話沒說完,老叟扔了碗筷,東西也不吃了,就往家里的方向直竄。
「干嘛不吃啦!」那人喚著他,「听說接下來的菜更好呢!」
「不吃,不吃了!」老叟急不溜丟拋下話,「昨兒晚我兒媳剛生了個女兒,我得去教教她……」
話未盡,人已遠去,剩下哄堂大笑的人群。
是呀!天在笑,地在笑,爹在笑,花在笑,鄒嬤嬤和丁四也在笑,方才拜堂時她還听見了皇上、皇太後及胤祺額娘的笑聲,人人都是喜滋滋地,隔著喜帕,她見不著胤祺的臉,不知道他是否也是笑著的。
但耿凌卻笑不出來,甚至,她好想哭!
她從來不覺得嫁給胤祺有什麼不妥,但這會兒她才知道,她一點兒也不想嫁給他,想起臨上花轎前,鄒嬤嬤同她說解稍晚胤祺將會對她做的事情時,她更想哭了。
花轎出耿家大門時她真的抽抽噎噎哭了起來,惹得爹也傷心了。耿介之當她是舍不得父親,拍拍女兒肩頭,哽咽著嗓音,「傻丫頭,你長大了遲早有這天,爹知道你舍不得爹,爹也舍不得你呀!」
你才是傻爹!蠢爹!白痴爹爹!連女兒的心思都不解,耿凌在心頭暗暗咒罵,鬼才舍不得離開你,少個人管我,我可不知道要有多開心,只是……鳴嗚……她也不明白自個兒干嘛要哭得如此傷心。
還是鄒嬤嬤明白她,踱到小姐身邊,用著旁人听不到的聲音半是勸慰半是警告,「小姐,什麼都別再想,你已經不能回頭了,不管是為了你自己,還是為了‘他’,你都不能再回頭了。」
這句話震醒了她,是呀!不管是為了她還是為了胤佑,她都不能回頭了。
那晚分手前,他誓言要不顧一切將她奪回,害她慌亂了幾天,私心底雖也期盼他的誓語成真,卻又怕極他那玉石俱焚的個性,他若當真要她,那就表示他必須舍棄掉許多原本屬于他的東西。這幾天里見他無動作,不諱言,她有幾絲失落,卻也有些許欣慰,看來他終究明了了自個兒的身份,沒有為她做出不當的行為。
三拜天地後,她正式成了胤祺的妻子,她僵著手足任由喜娘及丫鬟簇擁著送入洞房,心頭毫無喜悅只有冰寒,坐在床沿,候著她的夫君到來。
透過紅綃巾,她可以看見燭火閃呀耀地燃著狠狠的火焰,就像她的心,好像就要被燒毀殆盡,毫無知覺了。
片刻後,房門「呀」地一響,有人進房,冰寒由心頭滲入手足,耿凌突然期盼自己能夠昏迷不醒,以此度過可怕的一夜。
來人緩緩踱來,一伸手便掀開了她頭上的紅綃巾。
雹凌尖叫一聲,臉上是灼灼的熱,眼中是燙燙的焰。
「親愛的娘子,你始終是逃不過我的手掌心的,向來我要的東西我絕不松手!」
是胤佑!竟然是胤佑,這個不要命的男人!
他抵近她,熱熱的氣息在她耳下騷動,引得她心緒大亂,他伸手將她摟入懷中,低語宣示,「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擁有你一世不足,我要的至少是三生三世!」
胤佑邪佞壞氣而熟悉的笑容叫她心悸,耿凌流了淚,若曾有過任何懷疑他對自個兒感情的疑惑均已蕩然無存,這男人愛她,愛得不顧一切!
「你不該在這里,也不能在這里。」耿凌急急抹去淚水,左顧右盼,生怕方才的尖叫聲引來旁人,向同個孩子說教般,抑下心頭的焦躁,她試著同他講理,「你快點兒走,別讓別人看見了。」
「我快點兒走,好讓你成為我的嫂子嗎?」
他語意譏誚,直到這會兒耿凌才看清他向來清明的眸中漾著混沌。
胤佑用力甩頭保持清醒,「若不是阿瑪派人在我飲食里下了藥,我不會讓你同別人拜天地的。」
「不論如何,木已成舟。」耿凌急急起身想將他推出門外,「我已經是胤祺的人,這是天意,別再強求,忘了我吧!」
「天意難逆人力。」胤佑冷哼,「我今天一定要將你帶走。」
「帶走?!」耿凌瞪大眼楮,「你想帶我上哪兒?」她語氣苦澀,「又能帶我上哪兒?」
「帶你下江南!」胤佑柔著嗓音,向來冰寒的眸中盡是款款深情,「凌兒,跟我走!你不是說過想下江南嗎?咱們離開這里,重新開始,什麼都別管了。」
「你真要為我……」耿凌傻愣愣地徑自落淚,「舍下你原有的一切?」
「沒了你,我才是沒了一切。」胤佑用力將她摟入懷中,「相信我,終其一生,我都會盡力讓你活得開心,活得安適。」
雹凌抽抽噎噎,半天說不出話,此時門口卻傳來宮娥的聲音——
「福晉!有事嗎?您方才……」
爆娥推開門,見著擁著耿凌的胤佑,忍不住尖叫了起來。
回過身,耿凌拋去鳳冠霞帔,僅剩一襲雪白中衣,雙臂輕輕纏繞上胤佑頸項,情意灼灼,她笑燦著跟眸,卸下所有顧忌,真心誠意道︰「帶我走吧!天上地下,生死相隨!」
他扯起笑,緊摟住她,見門口不斷涌出侍衛兵丁,一個呼嘯,抱著耿凌破窗而出!
幾個翻騰,胤佑抱著耿凌躍上正大光明殿屋檐頂上,似是早有準備,四面八方數千只火把將他兩人環在中間。
胤佑冷冷一哼,好大的陣仗!似乎有人早已算準了他為凌兒肯定刀山火海無懼,定要走上這一遭,這會兒,若非藥效尚殘存在他體內,再大的陣仗他也不會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