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靜!」人前季寒恢復了冷淡神情,只是他的手依然不願松開她柔軟的小手,「燒點水,帶洛姑娘到後面淨身,拿套小姐的衣服給她穿上。」
采靜柔順地點點頭,看著季寒也是一身濕,她憂心問道︰「少主,您也是一身濕,先換個衣服吧!小姐這兒還有幾套您的衣服,要不要我先去幫您拿來?」
「別管我,我自個兒會打點的。」轉過身,季寒睇著洛晴,「采靜是潔兒最得意的幫手,你同她去換下濕衣服吧!」
洛晴對著采靜揚起笑,「麻煩你了,采靜姐姐!」
「叫我采靜就成了!」看著季寒望著洛晴的眼神,采靜有說不出的不自在。
「那麼……」洛晴對著他甜笑,「季少俠可以放手了嗎?」
「放手?」季寒這才發覺自己的手還緊握著她的手不放,尤其眼前還有個采靜在場,這丫頭,居然故意在人前糗他,他放開她的手,卻覺得有些悵然若失,他的手想念著她柔若無骨的小手。
「我想著盆熱呼呼的水都快想瘋了呢!」洛晴巧笑著趨前靠近采靜,「好姐姐,快帶我去吧!」
季寒覷著她二人身影消逝,驀然一套衣物白天而降,他順手捉住,是季潔,他的妹子給他丟來了衣物。
「別看傻了,人在采靜那兒,跑不掉的!」
季寒望著季潔譏誚的臉,沒有表情,也不申辯,神態自若地在妹妹面前月兌去身上濡濕的衣物。
季潔嘆口氣,自動轉開眼楮,省得看到不該看的。「我原以為依你這種性格,怕是活到八十歲也不會動情,沒想到……」她搖搖頭,「這世上竟還有能克住你的女人!」
季寒淡淡望著妹妹,「我的事不勞你費心,管好自己吧!過幾天咱們的行動就要開始了,我們即將離開中原,你對那家伙還不肯死心嗎?」
季潔冰冷地望向兄長卻不說話。沉默片刻,她開了口,「那麼宇兒呢?你打算如何處置他?」
「自然帶在身邊,」季寒淡淡道︰「男孩子自小就該接受訓練,戰爭會是最好的機會!」
「他才五歲,」季潔心中不舍,微慍,「你太殘忍了吧!」
「殘忍的是他親生的爹可不是我,」季寒哼了聲,「如果這樣就死在戰場,他也不配姓季!」
「他本來就不該姓季。」
她幽幽低語。
「如果不姓季,他早就死了!」季寒聲音冰冷,他望著妹妹結束這個話題,「夜深了,今晚采靜的房讓給晴兒,采靜跟你睡。」
「你呢?」
「我在外廳湊和一夜便成了。」
「你真拿這姑娘當寶!」季潔睇著他,「她會成為我的大嫂嗎?」
她原不指望他會回答這問題,他對自己的事兒向來不願多談,卻沒料到見到季寒輕輕點頭。
「這是遲早的事,不過得等我把手上該辦的事情告一段落。」
季潔微訝,她這兄長行事向來計劃縝密,對自己生涯規劃嚴明,卻對女人不屑一顧,洛晴出現在他生命中時日未長,竟已讓他定下廝守終身的決定。
+++
「如果你沒有砒霜,我那兒倒還有點兒斷腸草!」
季潔淡淡的聲音伴著她的人出現在灶房,嚇得正在為季寒兩人準備消夜的采靜手上陶碗險些摔落地上。
她捂著胸口,瞠怨道︰「你總是這樣無聲無息地,早晚被你嚇死,你剛剛說什麼?」
「是你自己心神不屬,別賴我,」季潔眼中有著譏誚,「我剛剛只是在教你如何除掉情敵罷了。」
「不懂你的意思!」采靜回避著她的眼神。
「你瞞得了別人,騙不了我,你大我一歲,從我三歲起你便開始伴著我,打小你便喜歡上了這個不解風情的笨男人,守了他這麼多年,現在卻突然出現個小丫頭毀了你的夢,我是在教你狠一點,毒死她,然後算在我頭上,別擔心,季寒再怎樣沒心沒肝也不敢對我怎樣的。」
心事被識破,采靜有些困窘,幸好是自小一塊兒長大的季潔!她瞪了季潔一眼。
「小姐,」她吸了口氣,「采靜對少主的傻念本就是妄想,這事兒拜托你別再提起,尤其在少主面前。」
「你何苦說成這樣,那家伙跟咱們一樣不過是兩個眼楮一個鼻子,有什麼妄想不妄想的?你能看得開最好,若不成,跟我說,我幫你討回公道。」
「小姐,」采靜笑容里滿是無奈,「感情這種事兒哪有什麼公道可言?」
是呀!感情債原無道理可言,旁邊的人使不上力,當局者又何嘗真正看得透徹?季潔無言,若真能說放下就放下,這些年里她就不會依然深陷于其中了。
端起銀耳蓮藕,采靜雖是個豁達的人卻也忍不住有些悲淒,她手上端著的是季寒最愛吃的甜點,不只點心,他愛吃的任何食物、偏好的衣飾、生活習慣的細節,她都記牢了擱在心頭,只要一有機會親近他時,她總是費盡心思呵護著他的所有需求,但看來光是如此,她還是沒辦法得著一個男人的心,尤其,當這男人是李寒時。
這點認知她心中早有準備,這麼多年早該死心,只是乍然見著他心有所屬,她還是管不住自己悵然若失。
+++
寅夜,季寒听到悉窣窣聲響,不用睜開眼他也听得出是那丫頭,為了給她點兒面子,他繼續裝睡,待見著她覷了個縫溜出門外時,他委實放心不下地悄悄起身尾隨于後。半夜三更地,丫頭想做賊嗎?
林子里黝黑一片,午後那場大雨叫地上積了不少黃土泥濘,行走不易,洛晴低著身子,借著微弱月光在林子里梭巡東西,發現標的物後,她就趕緊蹲拾起地上的東西,不多時,在她懷中已揣了堆扁長形的莢狀果實。
一聲驚呼響起,一小畦稀泥打滑了洛晴的腳,她噗地一聲狼狽僕臥在地,之前好不容易梳洗干淨的身子,及那一身干淨的衣物沾滿了泥漬,洛晴急急爬起身來,她在意的不是那一身髒,而是落了一地的東西。
季寒按捺不住,這丫頭壓根沒有能力照顧自己。他走到她身後握住她再度搖搖欲墜的身子,一句「你到底在干什麼!」低吼月兌口而出。
「嚇死我了!」洛晴猛撫胸口,手上東西散了一地,見到是季寒,青白的臉才恢復了血色,「人嚇人嚇死人,你這樣突然出聲會害死人的!」
「惡人無膽!」季寒哼了聲,「膽子小,干嘛還挑這時候跑出來。」
「因為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她一臉正經,蹲子又開始撿拾起那掉了滿地的樹莢。
「什麼事這麼重要?非得現在來?」不了解這丫頭的想法,他順手幫她拾起幾個樹莢,搖搖頭,「還搞得滿身泥!」「因為大雨會將它們沖走,明兒個來我怕撿不到。」
「撿這做啥?」
「不告訴你!」洛晴神秘兮兮。
「不說也成,那我就把這些東西全扔了吧!」季寒作勢要將手上東西往水中扔去,急得她直跺腳。
「別扔,別扔,扔了就找不到了!」
見她竟然為了這些不值錢的垃圾紅了眼眶,季寒心中一軟,不再逗她,手勢歇下,幫她把東西拾妥,領著她走出林子,來到湖邊石畔,那兒沒有林子遮著月光,看得較清楚。
季寒將樹莢堆在她腳邊,將洛晴安置在石上,就著月光,他用衣袖沾了湖水,細細拭去她臉上已經干硬了的泥漬。
「為什麼每次見著你,你的臉上都有東西?」季寒無奈,「不是麥谷、煤炭就是滿臉的泥。」
洛晴心頭暖暖,因為他的溫柔,無法想像一個冰冷的男人竟也有柔情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