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有人竟如此了解懿薔宮中連她都不知曉的秘密,冷寧心驚問道︰「你究竟是誰?」
黑衣人扯下面罩,那是一個瘦高瘦長的中年男子,瞳眸燦著精光,對著冷寧,他屈膝半跪為禮,「屬下是冷月國禁衛軍統領姜菱,見過寧公主。」
「你就是姜夔?!」冷寧訝然。
「是的,屬下就是負責守護冷袂少主的姜夔。」他解釋,「這條秘道完成不久,當初挖掘原意是用來與你母後聯手里應外合攻破赤日國,世事難料,沒想到最後竟是用來帶你出赤日皇城!」
「你會帶我去見我大哥?」
見男子點頭,冷寧心頭一寬,這才發現力氣殆盡,身下的血似乎又開始淌起。
「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昏迷前,這是冷寧最後一句話語。◆◆◆
十日後,赤日皇城慈寧宮里——
荊柔倚著軟榻靜心等待著一個怒氣沖沖的男人來找她興師問罪。
後宮中全是她的眼線,方才已有消息傳來,黎焰已自邊關歸來,現已朝慈寧宮而來。
荊柔一臉冷靜,她沒有錯,為了赤日國,為了焰兒,她所做的事都是對的,如果當年她能堅持不許蒯薔入宮,今日的赤日國也不會少了個戰神黎罡。
逐走冷寧她才能真正擁有這個兒子——她僅存的兒子!
她絕不容許焰兒走上同他父親一樣的錯路,絕對不許!
「皇上駕到!」
內待傳喚聲響嚷破她的沉思,門扉雙敞迎面走入她那俊朗的兒子,不過在他俊美出塵的臉龐上,炯炯目光中正燃著駭人青焰,俊挺的鼻梁,薄削酷絕的唇角緊抿著,散發著震懾人心的威勢。
他在生氣,雖然他已經努力地控制著他的怒焰。
「孩兒見過母後。」
「起來吧!」荊柔點點頭叫內侍為黎焰設了座。
「這趟邊關之行辛苦了,邊關將士見著皇上親臨關懷,肯定是軍心鼎沸,更加盡力衛國。」
「孩兒明白聖駕至邊關巡視的重要性,父皇當年尚且御駕親征,遠比孩兒辛苦百倍,孩兒這種小小辛勞實不足掛齒,但,」黎焰神情冷冽得凍人心肺。「出趟遠門回來卻發現身邊重要的東西短少,著實令人心寒!」
「重要的東西?」荊柔淡然道︰「如果皇上指的是住在懿薔宮的冷寧姑娘,這事兒我一直在等你回來還我個公道。」
荊柔冷眼覷著眼前的兒子。
「當日你曾答應我會慢慢與她疏遠,但據我所知,你並未做到。」
「那時母後為了父王隱居燕歸寺一事怒火攻心,病在床榻,孩兒答應您純為權宜之計,只是想讓您安心養病,」黎焰硬聲駁斥,「孩兒處處體恤娘親,但母後似乎並未領情,您明知道寧兒是孩兒的心上人,何以趁我不在時便去難為她?」
「難為?」荊柔哼了一聲,「也不知究竟是誰難為誰?」
黎焰撇開臉。若是可以,他也不願如此和他母後杠上。
「那日哀家獲得消息說冷姑娘與她王兄冷袂尚有聯系,怕他們密謀對皇上不利,所以親自上懿薔宮想問清楚此事。」荊柔冷眼覷著他,「因哀家听說皇上現在每日均夜宿懿薔宮,若他兄妹聯手殺你,皇上實難提防。」
「多謝母後關心。」黎焰漠然,「但寧兒不是蒯薔,您多心了。」
「是嗎?」荊柔右手一揚將肩上衣襟猛力撕裂,露出尚里著繃條的傷口。「我在懿薔宮中撞見她與她兄長在一起,冷寧遭我怒斥惱羞成怒竟出手傷人,要不是禁衛軍擋下,我這皇太後今日可沒有命站在你跟前讓你興師問罪!」
「我不信1」黎焰搖頭,「寧兒不會如此。」
「你寧可信這女人也不信你娘親?」荊柔語帶苦澀。
黎焰怒火漸起,忍住未答。
「我勸你別太相信女人在床第間的承諾,」她冷哼道︰「你父王給你的教訓還不夠嗎?當日若非你出手欄下,縱使他是戰神也要做蒯薔劍下亡魂,別忘了冷寧身上畢竟流的是蒯薔的血,又經過她十六年耳濡目染的教誨,你當真以為你有本事改變你逼死她娘親的事實?她在你面前假意求好,你又怎知她不是在伺機復仇為她兄長重建冷月國鋪路?」
「夠了,我不想再听!」黎焰怒吼道。他娘親果然有本事,戳中他心底最深的恐懼,寧兒睡在他懷里,卻夜夜被惡夢困纏,蒯薔雖死卻還是禁錮著她的心不肯放手,難道寧兒真的並未打消復仇的念頭?
蒯薔當日狠心痛手要殺黎罡的一幕畢竟還是在黎焰心頭烙了印。
「我要見寧兒,見著她我自會問個清楚。」他硬聲要求。
「我也很想捉到她問個清楚。」荊柔語調冰冷,「但她已被她兄長趁亂帶出皇城。」
見黎焰絕袂而去,荊柔阻住他並接下去說︰「如果你現在想去冷月國遺族聚集處薊城找人,我勸你可以死了這條心,前幾天經我反覆思量,冷月國遺族復國之心從未平滅,留著他們毫無益處,早晚要出問題。
「為免夜長夢多,未及待得皇上賦歸,哀家已代頌聖旨叫刑兼將軍領軍五萬去殲滅這些後患,但卻叫刑將軍撲了個空,那些鼠輩在將軍人城前即巳聞訊棄城潛逃,最後刑將軍只得放火燒城,雖未能將他們殲滅,但至少已斷了他們休養生息之地,這幾天刑將軍已奉我令繼續追查他們藏匿之所,但至今仍無訊息,皇上現在若執意要去找出那冷姑娘,恐怕很難。」
「砰」地一聲巨響,黎焰一掌擊旁矮幾,這一掌飽含怒氣,原是堅硬如石的原木茶幾竟應聲碎裂幾成粉狀,木屑紛飛,足見此掌勁道霸厲。
荊柔雖強自鎮定,卻也忍不住心悸,黎焰眼中激射出噬人般恐怖光芒叫人不寒而栗。
良久,黎焰深吸口氣穩定情緒。
他心冷身冷萬念俱灰,這下子與冷月國之間梁子結得更深,寧兒與他之間好夢更加難偕。
「母後為兒臣設想得如此周到,令人感動。」黎焰恢復一臉平靜,叫人看不出想法。
「焰兒!」荊柔柔著聲,「不管娘做了什麼,都是一心為你。」
「兒臣明白。」黎焰點點頭,他雙目幽邈聲音輕飄道︰「傳說山中有一種野獸,它們一胎只生一子,對于孩子照顧得無微不至,寵溺呵護,但若遇著一旁的猛獸入侵,它又沒本事護著孩子周全,致使幼兒生命堪虞時,它們便會毫不猶豫一口咬死幼兒吞人肚中,一來它自認可以永遠保護孩子,另一方面也不會讓對手多了果月復增加實力的機會。
「母後,您確定能一輩子將我護在肚中嗎?」黎焰眼中是冷冽的光。「您又可曾為寧兒想過,現在她月復中有了孩子,她想要維護孩子的心是否如同于您想保護我的心?」
荊柔心中一震。
「我查過了,傅太醫已被您遣退返鄉,您找人在御廚里熬的墮胎藥又是為誰準備的呢?」
荊柔面色死白。
黎焰輕輕搖頭,「不管寧兒離開我是出于自願或被迫,您何需連這條小生命也不肯放過?那孩子不僅是寧兒的,也是我的,更是您的孫子。」
「焰兒,母後……」荊柔伸出手想觸模黎焰卻落了個空。
「孩兒旅途勞頓,身心俱疲,請容孩兒告退。」黎焰起身,臨去前他倨冷的眼神望向荊柔道︰「母後放心,孩兒會如您所願專心當赤日國的皇帝,不會丟您的臉。」
黎焰絕袂而去,荊柔呆立半天卻回不了神。
她心底明白,她已經失去她的小兒子了!
第八章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