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上證供務需盡實,否則你也會有罪,你是本案關鍵證人,沒人敢動你,不用怕!」許霆昊語氣雖淡,卻含著警告,「然後呢?」
「然後朱二公子便派了現下跪在小的身旁這位朱爺與楚姑娘動手,被楚姑娘掠倒在地,朱二公子一怒之下自己動手,他使了招什麼‘珠光幻影手’的,仍不敵楚姑娘,後來、後來還被楚姑娘一腳踢出了二樓陽台,墜落小店門口道上。」
「你陳述的經過與犯人投案狀紙內容吻合。」許霆昊沉吟道︰「你可知那朱二少爺跌下地時,哪一面先著地的?」
「正面!」
「背面!」
小狽子與朱豹異口同聲地月兌口而出。
「大人!是背面,當時小人是第一個沖下樓扶起少爺的人,我清楚看到少爺是背面腦勺先著了地
的。」朱豹急急說明。
「小狽子你怎麼說?」許霆昊冷冷問了聲。
「回大人,狗子沖到現場時朱二少爺已被眾人簇擁,小人看不真切,但、但依當時路人轉述的話語,他們說……他們都說……」小狽子漲紅了臉接不下去。
「他們說什麼?」
小狽子吞吞吐吐囁嚅出口,「他們都打趣笑說,仿佛天外飛來一頭肥豬跌了個狗吃屎!」
一旁許霆昊的隨滬听著這話都忍俊不住竊竊笑起。
許霆昊冷眼覷著朱紹康,「主要證人供詞有異,倒不知朱縣尹是怎地結的案?」
朱紹康急急辯白,「當日仵作剖了小兒尸體。判定死因確是後腦震裂,不會有誤!」
「此案明日由本官開堂重審,你實時派人召回仵作,明日午時所有人證、物證不可短缺!」許霆昊道︰「嫌犯楚憐兮暫且押下大牢候審,朱縣尹,」他望向朱紹康眼中是懾人寒芒。
「我提醒你,此女是否犯案目前尚未厘清,明日堂上我要看到的是毫發無傷的人!希望你明白,至于小狽子及朱豹等證人在結案前,他們的安全也是你的責任,有任何損傷一律算在你身上。」
許霆昊起身踱下堂與朱紹康辭別步出縣衙大堂,不曾望向楚憐兮。他離去後,楚憐兮突覺寒冷,她用手環緊了身子。
「來人!將楚憐兮押人大牢,上了手銬腳鐐免她月兌逃,」朱紹康沉聲吩咐。「另外,」他頓了聲,「交代下去暫時不許難為她!」
見楚憐兮沒了蹤影,朱豹貼近朱紹康低聲,「老爺,看來這姓許的欽差絕非善與之輩,他鐵了心要徹查此案,這案子若被他攪和可要亂了局。」
「不然能怎麼辦,不許他查嗎?他是天子派來的人,你憑什麼阻著他?」朱紹康冷著聲,「還不快去辦你的事兒!」
「小的知道了!」朱豹領命離去。
唉步出縣衙門,許霆昊喚來身旁侍衛張義及焦雄囑道︰「守住鎊處門口,只要見著朱紹康的手下出此衙門辦事便跟緊了,看清楚他去找什麼人做什麼事,若他們要殺人便救人,我回客棧等你們消息!」
兩人領命而去,許霆昊則回轉客棧等消息。
點燈時分兩人陸續返回客棧,焦雄先行報告。
「一名衙差出了門,他到了城西清水胡同名喚黃升的仵作家中,用著嚴詞要挾他明日上了公堂不得胡說!」
許霆昊沉默地點點頭,瞥向張義。
張義詭笑著開了口,「我這邊的可精彩了!」「隨著衙役之後出府衙的是朱豹,他去了城北的‘凝翠樓’,那兒是湘陽城里最大一處妓院,當時天色尚早,院子里冷清得很,沒什麼客人,院里的姑娘們也大多仍在寢中,朱豹踢翻了大廳陳設,要求凝翠樓的主事老鴇薛嬤嬤出來,龜奴顫著聲回復說那薛嬤嬤上城外普凡寺祈福不在院中,朱豹不信,逐一踢翻了每個姑娘的房說要找出老婆子。」
張義忍不住搖搖頭道︰「這朱豹也是個仗著勢的走狗,見著了院內姑娘獸性大發。合上了門光天化日便干起那檔子事,短時間內想他是無暇再去尋那薛嬤嬤,屬下問過院內龜奴得知朱家兩位公子均是院內常客,隔三差五總要來院里消磨一夜。」
「朱二公子出事那日傍晚,听說有人見著他出現在凝翠樓里,現下那朱豹尚臥在溫柔鄉中沒有其它動作,屬下只得先行回來稟報大人,再繼續去盯著那家伙。」
見許霆昊點點頭,張義轉身離去。
「魏杰!」許霆昊下了命令,「立刻潛去朱府查清楚朱家大少爺是否尚在府邸中,如果不在,給我查清楚了人在哪里,明日午時前我要你將他帶回,若屆時我已在衙門,直接帶他上公堂見我。」沉著聲他低語,「此案朱紹康一直故意模糊焦點,死者是他的兒子,他卻刻意維護真凶,此事必有蹊蹺。」
薛嬤嬤蠕動著肥腫的身軀緊隨著趕來報訊的凝翠樓護院胡大虎,潛行在人了夜一片黑暗的普凡寺後山小徑,老婆子一邊拭著汗水一邊叨念——
「完了,完了!朱大人派人找上了我,肯定是為了那檔子事,大虎,你這幾天也甭到院子里上工,陪著嬤嬤趕快遠離湘陽城覓個隱密處,待風頭松了些再說吧!」
困難地行了段山路,一個山坳處矗立著個墨黑人影,薛嬤嬤心頭一驚,「別是來捉老婆子的吧?」
那人目光炯炯,聲音磁性低沉,「凝翠樓的薛嬤嬤?」
「老天爺呀!是來索老婆子命的索命使者啊!」她渾身起顫推了胡大虎一把。「快!快!去擋下他呀!」
轉過肥腫身子她另覓活路,跌跌撞撞跑不了幾步路,那男子如風般再度擋在她面前。
「壯士饒命!壯士饒命!」薛嬤嬤跪在男子面前磕頭如搗蒜,眼淚鼻涕淌了一臉,無視于一身昂貴的絲綢衣裳,整個人仿佛要貼上了那泥濘骯髒剛溶了雪的黃陂土。見男子並未出手亦不言語,薛嬤嬤心頭亮起一點希望。
「壯士放心,只要今日您肯饒老婆子一條賤命,朱大人付您的酬勞我三倍奉還,並且速速遠離湘陽城,您只需同大人說老婆子已死便成了。」
「怎麼,朱紹康很希望你死嗎?」男子淡淡輕語。
月光移出烏雲照在男子身上,薛嬤嬤乍見那男子的模樣心頭一嘆,連恐懼都險險忘了,這奪命使者一身冷然尊貴的氣質叫人移不開眼。
「只要你明日在公堂上說實話,我會保證你的安全,不讓朱紹康動你及你的凝翠樓。」
薛嬤嬤傻了眼呆跪著,怎麼,這奪命使者不是朱大人派來的嗎?
黃升輾轉著身子卻無法入眠,看了眼一旁鼾聲如雷的老伴,他搖搖頭起身到院子,外頭雪已停,天氣凍人得緊,他糾緊披在身上的狐皮氅子,張開口噓著白茫茫的煙氣。
冷不妨一個男子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湘陽縣衙仵作黃升?」
黃升心頭一驚轉身,見著了一個高大挺拔的陌生男子立在他身後。
「我查過你的資料,你黃家三代均在湘陽城里任仵作一職,數十年來從未出過錯,是湘陽城里極受尊重的人物。」男子瞥了他一眼,淡然續道︰「我不知道你怎麼想,但我對仵作一職素來敬仰,因為你們敢踫觸那些世人忌諱的死者尸骸,你的工作是忠實地挖掘出死者死亡的原因,讓人們逮住凶手,相當于冤死者的活青天。」
「你要什麼?」黃升揚著蒼老的聲音,心頭大概明白了對方來意。
「我要朱鐸山真正的驗尸報告,並要你明日上了公堂說實話。」
黃升死白了臉卻不說話。
「我保證不讓朱紹康動你家人,你可以放心只要求你依著良心做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