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這些家伙都送去官府吧!」男子揮揮手交代下人,轉過身,男子用著嚴厲眼神掃向那小泵娘道︰「楚憐兮!你整日闖禍,當真是活得不耐煩了嗎?」
「為什麼要怕?」小泵娘哼了聲,一臉阿諛笑挽著男子的手,「有個英明威武的爹,我為什麼要怕?早算準您要來救我的!」
男子搖搖頭不再理會女兒,向著尚未從驚懼中清醒的許兆畿開口,「幾位受了驚嚇,敝莊就在左近;如不嫌棄,不妨隨在下一道回府。」
「那多不好意思。」許兆畿對這救命恩人實是感激莫名,望了眼倚在自己懷中昏迷的妻子,「多謝恩公出手相救,內人受了驚嚇不能再趕路,幸得恩公收留讓我們喘口氣,許某亦想借機與恩公交個朋友,來日定當回報!」
「不需客氣!」男子擺擺手,眼神饒有興味地盯著許霆昊不放,「只是你這孩兒極有個性,甚得我緣。」
他問向許霆昊道︰「孩子,你會騎馬嗎?」見他點點頭,男子吩咐女兒,「憐兮!你的馬讓給這位大哥哥騎,你同爹一起吧!」
「不成!不成!」
男子原以為女兒舍不得心愛坐騎借人,沒料到她竟拉了許霆昊坐上她的馬,縴小身子往上攀起,坐在許霆昊跟前與他共騎。
「小點兒頑劣不馴,連我方才都跌了一跤!這位大哥哥騎不來的,為了保護他,女兒同他一乘吧!」
也不等爹爹同意,小泵娘雙腿一夾喝了聲,留下灰蒙蒙塵埃,人已遠去!
男子搖搖頭,其實那白馬馴良得很,只是再好的性子遇上那小惡魔都會轉了性!
望那剛由賊人手中逃過一劫的少年受得了。
李管事駕馬車載著許家老爺夫人尾隨男子上路,一路上由其他隨從口中得知,他們的救命恩人名叫楚天翱,是湘南頂有名氣的紅葉莊莊主,這趟出門辦事恰巧出手救了許氏一家三口。
許兆畿暗暗謝著上蒼得遇貴人。「這趟若能平安回家,肯定要齋戒三月以報天恩呀!」
第一章
許霆昊望著在他懷中睡相嬌酣的小丫頭。他從不知道一個人可以有這麼多話,也不知道從嘈雜到寂靜是如此瞬間的事,那丫頭說著說著便在言談間沒了聲息,細瞧才知道她竟已叫睡神召了去,蜷在他懷里安然人眠,對個認識不到一個時辰的人毫無防備。
其實所謂「言談」大部份是他听她說,他只需偶爾答話就成了。
「你說小點兒頑劣不馴?」他撫了撫跨下乖巧馬兒不解問道。
「它壞,摔得我好疼!」楚憐兮哼了聲,「我不過是想瞧瞧何謂‘火燒’,在它尾巴上點火,它竟躍身將我震落!你說,這樣對主人還不算頑劣不馴嗎?」她皺皺鼻子理直氣壯。
許霆昊望著懷中嬌小輕盈睡得像只貓咪的丫頭,想起方才她央著要他留在紅葉莊住下的請求。
「我只有兩個姐姐沒有兄弟,她們整日玩的東西當真無趣得緊,莊子里其他人見著我同見了瘟神一樣退避三舍!昊哥哥,」楚憐兮認真地道,「你留下來當我的兄長吧!我爹爹武功可好的,你學了他的功夫保證日後不用再怕什麼山賊喲。」
靜睇那甜睡小臉,雖截至目前他依然看不清她的真正面貌,但摟著她縴小馨香的身子,他心頭閃過一股奇異的感覺,這丫頭周身的奇妙組合深深引他人迷,她的脾氣刁鑽古怪,卻有著嬌酣縴細的性子,並具有著迥異于一般女子的膽識,她擋在他身前不讓山賊傷他的那一幕已深深鐫刻在他心頭,這個十五歲的少年第一次涌起想要擁有一個東西的念頭!
他要這個小泵娘,一生一世,不是當她的兄長,不是當她的朋友,而是另一種天長地久生死契闊的聯系!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他低語道。
紅葉莊以飼蠶織絲及種茶維生,方圓百里內均是滿眼翠綠,春意盎然。
用餐時許兆畿見著了楚夫人及她的三個女兒,楚天翱共生了三個女兒,大女兒楚盼兮今年十二歲,
二女兒楚倩兮今年十一歲,兩個小泵娘均有著名門淑媛風範,盼兮乖巧柔雅,一雙媚人大眼爍亮晶瑩,
倩兮心型小臉蛋上有對深邃梨渦,嫣然一笑傾倒眾生,兩個小小年紀已儼然是小美人胚子。
「美目盼兮!巧笑情兮!」許兆畿開口贊道︰「真是人如其名得很,楚兄的兩位千金儀態大方,端雅秀麗,嫂夫人教得真好!」
「那麼我呢?」一個小東西雙手攀桌撐起身子貼近許兆畿,九歲的楚憐兮嘴里含著尚未嚼碎的肉丸子,說起話來含混不清,方才她返家時飯菜已布妥,楚夫人因招呼客人也無暇叫人先將三小姐清理一下,所以這位小泵娘依舊頂著左右兩只可憐小蝴蝶的亂發及稍稍干淨了些的臉上桌,這會兒她滿懷期望得到贊美的眼正直直瞅著許兆畿。
「嗯……」許兆畿咳了幾聲,卻接不下話。
「許伯伯,您一定不愛念書。」楚憐兮嘟噥,「我的名字好記得很,是‘可憐兮兮’的憐兮,娘說那是「我見猶憐’的意思。」轉過臉她直勾勾地望著許霆昊,她比較在乎的是他的想法。
「昊哥哥,我是不是也同姐姐們一樣‘人如其名’?」
「差不多是了。」許霆昊難得說話,「但有一個字用錯了。」
「哪個字?」楚憐兮傻愣愣地問。
「該改成‘我近猶憐’。」許霆昊一本正經,「凡是接近你的人都滿可憐的。」
不同于立于後方楚家眾僕役掩嘴悶笑,楚天翱朗笑出聲,半天才說出話來,「霆昊,沒想到你才同憐兮相處不久,已如此了解她,這丫頭叫人傷透腦筋,用‘我近猶憐’果然是夠貼切。」
楚憐兮氣嘟了嘴卻不說話,腳丫子狠狠踹向對面的許霆昊,但人小腿短,觸不著對方,她一個氣急硬壓著桌沿想要撐著桌板拉長腳,卻沒想到用力過猛,「砰」地聲響,面前幾盤珍饈自桌上彈起,旁邊的人見狀驚呼著左閃右避,可憐的小憐兮壓根不及反應便叫那些湯汁菜肴由頭淋下,成了個落湯雞!
在旁人忍俊不住的大笑聲中,頭上猶掛著幾塊蘿卜豆干肉片,模糊了視線的楚憐兮隔著滴如雨瀑
的菜汁,只听到許霆昊慢條斯理地說了話——
「這會兒你倒是真的‘人如其名’了。」
零陵距紅葉莊半日行程,許兆畿同許夫人在紅葉莊上休憩片刻,在楚天翱派遣的幾位護院陪同下繼續上路。
望著三人離去的背影,楚天翱眼神有著復雜光芒,霆昊這孩子骨架子硬朗,悟性高資質甚佳,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他的妻子慕晴雪生憐兮時身子損耗極大,大夫言明她今後不能再生孩子,而絕了他生個兒子的念頭。
當初憐兮還在晴雪月復中時,人人都說看模樣這胎肯定是個男孩,沒想到生下來還是個千金,這對一心想生個寶貝兒子承繼衣缽的楚天翱無疑是個莫大的打擊!
晴雪曾勸他納妾延續楚家香火,但他與晴雪鶼鰈情深壓根不可能再對其他女子動情,這個念頭每次晴雪一提便被他以荒謬二字回之。
這次機緣巧合見著了霆昊,這個尋找傳人的念頭再次牽動了他的心!
想起昨兒晚他特地去找許兆畿談及他有心教授許霆昊武功一事,卻遭許兆畿禮貌而堅持的婉拒。
「我曾祖爺爺是個武人,卻在一次市井沖突中叫名混混砍殺送了命。」許兆畿解釋道︰「自那時起,我們許家家規中便列了一條後代子孫不可習武的規矩,到我爺爺那代,我爺爺的三弟,也就是我的三叔祖偷偷在外習武,後來竟與人搶奪武林秘笈招致殺身之禍,死無全尸,這‘習武’二宇在許府更成了絕不可提的禁忌,到了我這代,霆昊是我的獨子,我擔不起他任何閃失,是以更不可能讓他去學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