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寧可想著他的好,在思念他時露出微笑。
懷抱著這樣的想法,溫暖兒雖然難過卻不消沉,即使相思難耐,她還是能打起精神過日子。
夏去秋來,三個月過去了。
雖然偶爾她會怔怔地發呆,但是大多數時候,她仍像從前一樣的活潑,還利用他不在的日子,努力地擴展自己的地盤,不管殘夏或是他最得力的四大護衛,都被她拉攏成了盟友,甚至連唐姥姥也對她十分疼惜。
從他們的口中,她知道了很多關于他的事,知道得越多,她就越憐惜他。
她原本以為自己已經很喜歡他了,但現在,她才明白她的喜歡還不夠,還可以更多更多。
如果他回來了,她該怎麼做?
僅僅是求得答案,然後就離開嗎?或者,不管他的答案是什麼,她仍然應該堅持為自己的幸福努力?
嗯……她的等待並不是為了放棄,而是希望得到;就算答案傷人,就算可能會傷心,她也不願意就這樣離去。
可以確認的是,他的冰霜曾經融化過,雖然短暫,但確實融化了;如果她可以融化他一次,那麼應該也可以有第二次吧?
這一回,她會牢牢的守著他,絕不讓他有機會再度結凍!
只是,他什麼時候才會回來呢?
※※※
回到唐門,站在大門前,唐凜霜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好漫長的三個月……
他不告而別這麼久,她應該已經離開了吧?
心,猛地揪緊。
握緊雙拳,他只覺心中一陣苦澀。
「三少,這些東西需要叫人送到幽篁園去嗎?」
守衛的問話聲喚回了他的注意,當他轉身望見掛在坐騎鞍上的革袋時,忽然一驚。
那只革袋竟然又裝滿了!
什麼時候的事?
離開了她,心卻仍記掛著,為著她一句「我向來最愛新鮮玩意兒」,他每到一個地方,總是不自覺的尋找她會感興趣的東西。
煙花、炮火、七巧鎖……他一路走,一路買,一路買,卻又一路丟……他想丟掉的不是那些東西,而是對她的思念。
三個月前,唐月劍答應救她,卻開出了條件,三個月內,他必須像從前那樣對她冷漠。
他答應了,所以那一日,當他知道她蘇醒時,雖然心中狂喜,卻只能壓抑住擁抱她的沖動,用盡所有的力氣裝出冷漠的臉孔。
也是那一日,在狂悲又狂喜之後,他才驀然明白,他對她的在意遠遠超乎他的預期。
想到接下來的三個月,她就在他身邊,但他卻不能將她擁在懷里,不能傾听她的溫言軟語,只能看著她為他的冷漠而傷心,陣陣痛楚就從他心底蔓延開來。
他如何能看著她卻不理會她?他如何能忽視她的難過?與其如此,他不如不要看見。
于是,他逃了。
但,離開以後他才發現,他的逃避不光是怕見到她的傷心難過,他更怕的是,她因為他的冷漠,于是選擇離開他。
如果,她在他面前舍棄了他,他將會……崩潰。
他終究還是退縮了。
雖然曾以為伸手就能擁住幸福,但幸福其實是難以捉模的,或許,他抱住的會是痛苦。
「三少?」守衛又喚著,聲音是那麼的小心翼翼。
「丟掉吧……」他听見自己輕渺的聲音。
丟掉吧,丟掉他的思念,也丟掉他的心痛……
※※※
秋夜,離人回歸。乍聞唐凜霜歸來的消息,溫暖兒先是驚喜,而後卻又有些恐懼。盼了這麼久,她終于盼回了他,但是他會給她怎樣的答案?
「夏姊姊,他真的回來了嗎?」她握住殘夏的手,急切地尋求肯定的回答。
靶覺她的手在顫抖,手心一陣熱一陣冷,顯然心緒起伏不定,殘夏微微一笑,「是的,公子已經回來了。」
「他在哪?」
「公子一回來就進了房間,或許已經休息了。」殘夏反握住溫暖兒的手,輕輕地說道︰「夜深了,你也休息吧,明天你就能見到他了。」
「不,我今晚就要見他。」溫暖兒昂起下巴,眼中閃耀著堅定。
她等得夠久了,再等下去,或許他又走了。
殘夏沉默地凝視她,許久後,她逸出一聲幽幽的嘆息,「跟我來吧。」
「謝謝!」溫暖兒感激地對她微笑。
淡淡地回她一笑,殘夏牽起溫暖兒的手,引著她進入幽篁園,來到了分隔內園與外園的出入口。
兩名守衛看到了溫暖兒,彼此對看了一眼,默默地背轉了身子。
今夜,他們什麼也沒看到。
「進去吧。」殘夏輕聲催促。
目光緩緩掃過眼前的三人,溫暖兒再度低聲說了句謝謝,然後邁開步伐,奔進內園,跨入他深鎖的天地。
她跑得那麼急,一心只想著往前,因此她沒有回頭;如果她回了頭,或許她會看到殘夏眼中的淚光。
婉蜒的小徑深入竹林,秋風颯颯,她跑在小徑上,只覺得四周竹影搖曳,眼前時而是黑影晃動,時而是月光映地,一陣明一陣暗,就好像她現在的心情,一陣歡喜,一陣憂慮。
跑了好一會兒,一座高起的竹塢映入她眼簾,竹塢之上,一幢建構精巧雅致的房舍掩映在千竿碧竹間。
她的腳步變得更加急促,但是卻在小徑的盡頭停下。
「池秋水攔住了她的去路,那座竹塢獨立在小湖中間,自成天地。
沒有橋,沒有船……要到他的身邊,竟是這樣的難。
心一橫,她月兌下鞋襪與外衣,解下裙子,將發髻拆散攏成一束,縱身入水。
秋水寒涼,寒氣侵入她的體膚,她感覺手心一片冰冷,隱隱傳來刺痛,那痛楚慢慢地蔓延,從手心逐步地襲上手腕……
她忍著刺骨的寒意,不停地劃水,但四肢卻越來越無力……好累呀……
匆地,撲通的落水聲在她身旁響起,她感覺一大片水花潑上她的臉,還沒來得及反應,一只手臂已摟上她腰際。
她一陣恍惚,感覺自己似乎正倚靠著她所懷念的那具胸膛。
「是你嗎?凜霜……」她呢喃著,抬頭,那人的容顏卻掩沒在黑夜里,只見到隱約的輪廓。
那人沒有回話,沉默的帶著她游向竹塢。
即使如此,她仍知道,是他。
很快的,他們上了岸。
秋風吹過,她忍不住微微一顫,隨即被緊緊擁住。
他抱得那樣緊,像是全心全意的守護一件珍寶,怕松了手就會失去。
「我還以為……你不願讓我喜歡了……」她伸手摟住他的腰,耳朵貼著他的心口,听著他的心跳聲,幽幽地問︰「為什麼離開?」
緊擁著她的手突然松了,猛地推開她,但那力道卻是那麼的輕柔,像是舊弄疼了她。
抬頭,她不解地望著他。
在溫存的擁抱後,他又要擺出冷漠的態度了嗎?
避開她的眼光,他不發一語地走進了屋里,將她獨自留在岸邊。
她怔怔地呆立著,並沒有追上去,只感覺臉上一陣濕熱。
是水吧……是池水,不是她的淚。
突然,迷蒙的水眸里又映入了他的身影,他拿著幾件衣物慢慢走來,在她身前三步左右的距離停下。
「夜深了,天也涼了,你換了衣服就走那里離開。」他低聲說著,手往旁邊一指。
她緩緩地笑了,因為他的語調雖然冰冷,但言詞間卻隱約泄漏了他的關懷。
眼光瞥向他指的地方,那里立著木樁,似乎是一路延伸到對岸;只是夜色昏暗,她一開始竟沒有發覺。
他之所以告訴她如何離開,是怕她再次入水會著涼吧?明明關心著她,為什麼又要躲避他?
「你真的要我走嗎?」
他沉默。
初見她,知道她沒有離開,他是喜悅的,但隨即涌上的是更多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