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該是我問你。」拾起方才被削落的頭發,隨手丟下床,唐月劍意態優閑地挑眉,「你闖入我的房間,一開口就要解藥,又說我指使黑衣人對付你,硬把莫須有的罪名安在我身上,你到底想怎樣?」
唐凜霜強忍怒氣,沉聲道︰「如果那些黑衣人不是你指使的,為何暗器上會有你的獨門毒藥?你又豈會如此剛好的出現在青城山,還毒殺了那些人。」
「你未免太小覷我了。我若要殺你,何須他人出手。」唐月劍冷哼一聲,揚起一抹輕蔑的笑,「你解決不了那些黑衣人,我正好經過踫上,便隨手解決了他們。你不謝我,反而怒目相向,未免太失禮了。」
「如果是這樣,暖兒為何會中了三春碧?」
「她‘只有’中了三春碧嗎?」
「唐月劍,你到底還下了什麼毒?」唐凜霜憤怒地橫了他一眼。
「這個你可問倒我了。」唐月劍微微一笑,起身拿起披在床邊屏風上的外衣,好整以暇地穿上。
「什麼意思?」唐凜霜冷冷地問,身形隨唐月劍的行動移轉。
「意思是,那毒是我前幾天剛配出來的,還沒有取名字。」
說話的同時,唐月劍跨出內室,隨手將長發攏成一束,用銀扣環固定在腦後,雖然有幾縷發絲垂落在鬢邊,他卻不以為意。
「不管那是什麼毒,我只要解藥!」唐凜霜深深吸口氣,勉強將滿腔的憤怒壓下,昂首道︰「只要你把解藥給我,任何條件我都答應。」
側頭用眼角瞥了他一眼,唐月劍徐步走出房間,並不回答。
唐凜霜追出房外,橫劍攔下他,怒聲問︰「你要怎樣才肯交出解藥?」
知道他心急,唐月劍故意攀下回廊欄桿外一朵盛放的紅花,湊到鼻端輕嗅了一會兒,然後才慢條斯理地開口。
「我是很想開出條件,可惜,那毒沒有解藥,中毒的人會從此昏睡不醒,直到死亡為止。」
聞言,唐凜霜如墜冰窖,全身冰冷,腦海中一片空白。
當他緊緊地擁著她時,他以為幸福已經掌握在手中,他以為她的溫暖將使他的心不再冰冷,他以為從此不再孤獨……孰料,這僅僅是一場幻夢!
沒有解藥,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死去,他們曾有的溫存軟語都將如輕煙般消散,再也不留絲毫痕跡……
我真的好喜歡你喔!
耳邊,依稀又听到了她嬌甜的呼喚,然而他再也听不到她的笑語!
如果不是唐月劍,他不會失去她!
不錯,他必須抵命!
森然殺意驟起,他猛地回神,唐月劍卻已不見蹤影。
長劍揮落,一棵花樹攔腰而斷。
唐凜霜緊緊握住劍柄,昂首長嘯,淒厲的嘯聲綿延,滿含悲憤與怨恨。
※※※
听著牆外隱隱傳來的悲嘯,唐月劍手拈紅花,露出了微笑。
在唐凜霜愣住的時候,他乘機步入花園,從假山中的暗門進入他現在所在的密室,這里原本是他收藏珍異毒物的地方,現在則是欣賞好戲的絕佳地點。
其實,他原先也沒料到唐凜霜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昨日他出城采藥,偶然撞見幾個身有武功、行動鬼祟的蒙面人在密談,凝神細听之下,才知道那些人是一年多前被唐凜霜滅掉的殺手組織的余孽。為了復仇,他們已在附近躲藏了許久,礙著唐門勢大,一直無從下手。當他們得知唐凜霜只帶了幾個隨從前往青城山的別苑時,認為時機已到,便圖謀夜襲別苑。
雖然知道那些人不成氣候,但他最近正好頗感無聊,一時心血來潮,便伺機毒殺了其中一人,換上那人的衣服,再蒙住臉,假裝是他們的同伴,尾隨他們上了青城山。
孰料,上山之後卻接連發生了兩件出乎他意料的事,一是那些黑衣人夜襲別苑卻撲了個空,再來便是唐凜霜竟和溫暖兒在一起。
夜襲失敗後,由于那些黑衣人武功不弱,別苑守衛又較松散,加上大部分的人都出去尋找溫暖兒,因此他們的行蹤並沒有被發現。經過一番尋找,他們在樹林里發現了唐凜霜和溫暖兒,于是便展開了攻擊。
他冷眼旁觀,見唐凜霜有意無意地將那些黑衣人引離溫暖兒所在的地方,有時又分神去注意她的情形,于是他心念一轉,便對她射出兩枚沾了毒的梅花鏢。
丙然,她一受傷,唐凜霜便匆匆月兌圍,抱著她離開險地。
在那之後,為了不讓那些黑衣人妨礙他的計畫,他便下手毒死了他們──他的目的並不是要殺溫暖兒,而是想看看唐凜霜對她中毒的事有何反應。
他設想的情況有兩種,一是唐凜霜無心于她,另一個則相反。
如果是第一種情況,唐凜霜為了保存內力應付敵人,就不會出手為溫暖兒逼出毒性,而他下的兩種毒正好互相克制,十二個時辰後,毒性自然會消解。
如果唐凜霜舍不得她死,耗費內力逼毒,那麼三春碧的毒性雖然被逼出,但另外一種毒卻將被內力催化,同時毒性會因此產生些許的改變,就算再服用三春碧也無法解毒。
安排好了一切,他便回到唐門等待結果。
答案揭曉,原來唐凜霜真的對溫暖兒有情,而且比他料想的還要深,他隨口一句「沒有解藥」,竟然能讓唐凜霜陷入狂亂。
真是不枉費他昨日辛苦了一天呀!
唐月劍得意地想著,忽然有一只小手輕輕地扯了扯他的衣袖,他轉頭望去,發現扯他袖子的人原來是他最疼愛的小婢女紫風。
「四少,您怎麼這樣狠心呀!三少那麼難過,您卻在這邊笑……」紫風稚氣的臉上充滿了對唐凜霜的同情,兩彎秀氣的眉緊緊皺在一起。
「不然我應該怎樣?」唐月劍拍拍她的頭,笑道︰「小孩子別管大人的事,我要你整理的毒藥收拾好了嗎?」
「又說我小,我已經要十歲了!」她大聲抗議。
他雙眉一挑,調侃道︰「個子這麼矮,實在看不出來。」
「我才不矮呢!」紫風漲紅了臉,氣憤的淚水在眼眶里不停地打轉,似乎快要哭出來了。
他搖搖頭,將手中的紅花遞給了她,吩咐道︰「你把這朵花拿去給你三少的心上人,讓她聞聞花香,她很快就會醒來了。」
一听主子叫她去救人,紫風立刻抹去了淚水,卻又忍不住疑惑地問︰「既然這麼簡單就把毒解了,您剛才怎麼跟三少說沒有解藥呀?」
「不過是嚇嚇他而已。」唐月劍微微一笑,催促道︰「快去吧,等花香沒了,人可救不醒了。記住走小路出去,別被唐凜霜瞧見,免得小命不保。」
她趕緊點頭,小心翼翼地護著手里的紅花,推開暗門,走出密室,轉入另一條密道。
支走了紫風後,他听唐凜霜在外邊鬼吼鬼叫也听得膩了,心里又開始盤算起新的主意。
無聊多日,難得有事情能取樂他,自然不能一次就了結。
不過溫暖兒好歹稱呼他一聲唐四哥,看在她的面子上,他就大發慈悲,把解藥的事告訴唐凜霜好了。
只是,唐凜霜還是得付出一些代價。
任何條件他都答應是嗎?那就這麼辦吧。
揚起一抹詭譎的笑容,唐月劍神色自得地走出了密室。
第九章
「我不明白,我真的是不明白呀!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難道那時候的事全都是我在作夢?這太奇怪了!唉,我怎麼想也想不明白……」
暗楷杰左手撐著下巴,眼皮低垂,困倦的眼楮只瞧見一條裙子在桌邊來來回回的移動,而裙子主人嘴里那一聲又一聲的「不明白」就成了他的催眠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