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你真的討厭我,我也無法放開你。」澀然的語氣里有的不只是堅決,還有無奈。
如果能放開她,他不會因為她隨口說出的出讓與不希罕而發怒。
如果能放開她,他不會因為她險些墜地而驚隍。
如果能放開她,她現在不會在他懷中。
他不知道她在何時進駐他的心房,或許是當年她強裝勇敢,試圖保護他時︰或許是她同情地望著他,用稚女敕的聲音為他驅趕疼痛時;或許是在听取她的近況時,不知不覺的習慣了她存在他的生命中……
他習于掌握一切,卻無法控制心,而他的小兔兒既然已在他心中,就無法被抹去——即使是他自己也做不到。
秦舞雪依舊哭泣著,听不見他苦澀的呢喃,但捶打的力道卻因疲累而慢慢的變輕了。
「嗚……我討厭你……討厭你欺負我……討厭你莫名其妙地生氣……討厭……」
終于,她停下了動作,也不再開口,無力地靠著他,把頭埋在他懷中啜泣。
前襟被她的淚水浸濕,他的胸口似乎也感覺到了她灼燙的眼淚,心狠狠地被揪緊。
「我生氣,因為……」他松手放開了她,悠悠低語︰「有個令我牽念不已的姑娘遺忘了她的諾言,遺忘了我和她最初的約定。」
她的啜泣聲轉趨低微,心被輕輕觸動了。
「我生氣,因為……」他退開一步,離開她柔軟的身子,凝望著她悄悄抬起的淚顏,「我以為我喜歡的姑娘對我也有意,可是卻听到她迫不及待地要把我讓給旁人。」
淚水乍止,她愣愣地與他對望,良久才垂下頭,絞扭著十指囁嚅道︰「你……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嘴上說不懂,耳根卻偷偷的紅了。
瞧著,他終于露出了一絲微笑,揪緊的心也舒緩了。
「你不必懂我在說什麼,只需要懂我的心。」
他拉起她的左手,讓她的掌心貼著他的心口,而他的掌心則貼著她的背。
輕咬著下唇,她的心不由自主的狂跳。
她感覺雙頰發熱,耳朵發熱,連心也在發熱︰身子卻變得輕飄飄的,像浮在虛空中。
「小兔兒……」握住她貼著他心口的小手,他親密地喚著專屬于他的昵稱。
那溫柔的呼喚令她情難自禁,含羞帶怯地望了他一眼,嬌軟的身子柔若無骨般地偎進他懷里。
「小兔兒,你懂的,是不?」
「不懂、不懂,偏偏不懂!」一種絲絲甜蜜的滋味在胸臆間漫開,粉頰幻出兩渦笑靨,她羞澀地把頭埋在他的肩窩,嬌嗔道︰「誰懂你的心呀?那是你的心又不是人家的!」
他低頭,唇在她耳畔喃語︰「我的心早就是你的了……你的呢?」
紅通通的臉兒更往他的肩窩里鑽,她雙手揪著他的衣襟,不依地搖頭,「人家不知道啦!哪有人這樣問的!」
「你一定知道的。小兔兒,告訴我……」
他的呢喃柔得像微風,拂過耳際,拂上她心頭;他的手挑起她小巧的下巴,唇拂過她女敕白的耳垂,沿著她優美的輪廓烙下輕吻,最後吻上了她嬌紅的櫻唇。
綿綿密密的秋雨悄悄飄落,輕若柳絮,細如游絲,漫天漫舞,而後緩緩化作薄霧,將景物遮掩得迷迷蒙蒙。
周遭的變化他恍若未覺,仍是愛憐地吻著她,傾訴心中無盡的柔情。
萬縷情絲纏繞著她,她不自覺地閉上雙眼,啟唇回應。
霧漸濃,情更濃。
許久,他們終于下舍地分開了彼此的唇。
迷霧中,他眷戀地凝視著她蒙朧的嬌顏,溫柔地撫上她的粉頰,「答應我,你只屬于我,我也只屬于你。」
她嬌羞無限地在他懷中點頭。
「不會再隨便說要把我讓出去了?」
「不……」她做了個深呼吸,鼓起勇氣抬頭,「你……你是我一個人的。」
說完,她還是忍不住羞得躲進他肩窩里。
他笑了,但仍不滿足。
「小兔兒,叫我的名字,只屬于你的名字。」
「回……回風……」
「不行,還不夠。」他執起她的手,湊在嘴邊細細吻著,舌輕滑過她的指尖,然後是指月復、手心,並在她手心間流連,誘哄般地輕語︰「至少,叫我風……」
一種酥麻的感覺自她的指尖透向心口,她低吟一聲,頓覺身子柔弱無力,似乎連神魂也失了主。
「風……」
意亂情迷間,她膩聲低吟,語音最後消失在他的唇里。
***
霧深夜濃。
近午一場短暫的小雨止息後,將到申時又下起了綿綿秋雨,雨勢微弱卻下了兩個時辰,伴隨秋雨而來的霧氣也漸漸彌漫,即使現在已是半夜卻仍未散去。
唐凜霜獨自站在雙鏡湖畔的竹林里,依著一叢巨竹,動也不動地站著。
放眼望去,盡是茫茫迷霧,所見不及五尺,不知何處有竹阻道,若往前欲至湖邊,更不知何處是水,何處是岸。
霧中,一切未知,他只能默默的等候霧散去。
寂靜中,一陣陣極細微的沙沙腳步聲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右手撫著腰扣,蓄勢待發。
敵不動,我不動。
等待,是霧中最好的防衛,也是霧中最好的攻擊準備。
模糊身影竄過,劍出,血濺五步。
一名黑衣人倒落在他腳邊,但他吝于對尸體投注一絲目光,橫劍戒備,仔細傾听周遭動靜,雙眼掃視四方。
听腳步聲,竹林中尚有九名黑衣人。
劍出雖是無聲無息,但或許是黑衣人的倒地聲泄漏了唐凜霜的位置,不到片刻,同時有三道影子分別從三個方位出劍——
間不容發之際,唐凜霜縱身躍起,足蹬竹干,借力橫飛而出,避開了分刺他喉、胸、月復的狠辣劍招,同時越過那三人的圍堵。
為防偷襲,他在空中舞劍成盾,護住全身要害,待落地後又旋轉身子,持劍刺向四面八方。
霧中不耐久戰,敵方人數又佔上風,他確認身旁無敵之後,當下決定不再戀戰。憑著對地形的熟悉,唐凜霜選擇了應該是通往湖邊的方向而去。
面前時有竹子擋道,身後則有黑衣人緊追不舍,他雖遇險卻不慌亂,步伐快速而不匆忙。
將出竹林之時,前方刺出一劍——
這一劍來得意外,他一時疏忽,競未加以防範,待要閃避已經遲了。
緊急中他身體微側,避開了咽喉要害,但劍尖仍刺入他左肩。
他悶哼一聲,挺劍向對方,趁那人退避抽劍之時往右方疾沖,但這麼一耽擱,便給了他身後的黑衣人可乘之機。
一道破空聲傳來,他感覺背上一痛,三支利爪般的東西刺進肉里,似乎是飛爪之類的武器。
不待回頭,唐凜霜當機揮劍後擊,割裂爪上繩索,步伐疾催。
突然,他一腳踩空,墜入湖中。
***
清晨,幾名唐門守衛被發現死在雙鏡湖畔的竹林邊。
雙鏡湖竹林是三少的私人禁地,死去的守衛平日負責在竹林外巡視,防止外人侵入。他們本身並不被允許進入竹林,但這次他們並非全部陳尸竹林外,其中兩人是在竹林中被發現。
除此之外,竹林間殘留著諸多淺淺的腳印,地上還有數攤血跡,而原該在今晨回到唐門參與芙蓉花會的唐凜霜,卻一直不見蹤影。
種種跡象顯示,守衛應該是受到入侵者的殺害,其中兩人試圖進入竹林警告三少卻未成功,而血跡和腳印則證明三少與敵人曾有一番格斗。
由于三少下落成謎,生死下明,有人便推論他即使不死也必定受了重傷,因為他若安好,定會回到唐門,絕無失蹤之理。
消息傳回唐門,眾人震驚,為了不引起太大騷動,唐姥姥立刻命人封鎖消息,不許任何知情者泄漏,尤其不能讓府中賓客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