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又不會飛……
正苦惱時,眼角余光恰好瞥見牆角擺了一把梯子,她趕緊把梯子放好,一手抱著兔子,一手攀著梯子,小心翼翼地往上爬。
幸好圍牆下高,她只爬上三四階,眼楮已能見到圍牆後的情形。
然而這一瞧,她卻吃了一驚——
一群黑衣蒙面人僵直地站著,月光照出他們的影子,影子同樣是動也不動,像是被釘在地上。
他們看起來像死了一般,但她卻又听到他們粗重的喘氣聲,而且還帶著恐懼與驚疑,像是遇上了什麼可怕的事。
一陣惡寒自她心頭升起,令她打了個冷顫,手心頓時變得冰冷。
現在,她一點也不想知道之前的黑影是怎麼回事了,只想帶著她的兔子,在下被人發現的情況下,安安靜靜的回到房間睡覺。
當她試圖爬下梯子時,一道耳熟的聲音讓她停下了動作。
「是誰讓你們來的?」
柔和的話音悠悠響起,像微風輕輕吹過,但那群黑衣人卻悚然變色,呼吸變得更加急促,僵立著不發一語。
「各位都不說話,莫非是嫌在下招待不周嗎?」
話聲剛落,一道挺拔的身影步入庭院。
唐回風!秦舞雪屏住呼吸,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著庭院里的景象。
他仍穿著筵席上那襲象牙色袍子,神態自若地輕搖折扇,踏著綠茵緩步走向那群黑衣人。
夜風拂過,吹動他的長發,揚起他的衣帶,月色籠罩著他,將他襯得飄然出塵,但是看在她眼里,卻添了一抹詭魅的氣息。
隱隱約約的,她知道有事情要發生了。
她想離開,卻不敢移動分毫,生怕她的行蹤會被他察覺。
于是,她只能瑟縮著嬌小的身子,拚命把頭壓低,只在牆頭露出一對眼楮,不安地注視事情的發展。
月光下,她看到他帶著從容的微笑,在他們面前停下了腳步。
「當真沒人願意開口?」
他問話的聲音就像她在箍席上听到的一般溫和優雅,可是卻又有些許的不同,而回應他的,除了沉重的呼吸聲和慘白的臉色,只有沉默。
唐回風的視線緩緩在他們臉上掃過,淡淡一笑,「諸位從城郊一直跟著在下到秦家,總不會沒有理由吧?」
終于,其中一名黑衣人開口了。
「要殺便殺,休想我們會泄漏什麼!」他口中說的雖硬,額上卻冒出了冷汗。
「喔?真有骨氣。」唐回風長眉一軒,斜睨著他,神色間似乎是證賞,卻又像是輕蔑。
當他的眼光射來時,那名黑衣人只覺心中一寒,想再出言頂撞,竟無法開口。
但听得唐回風悠悠說道︰「從你們踏進這個園子的那一刻起,就已經中了我唐門的『十日僵』,有骨氣的,盡避硬撐。」
乍聞「十日僵」之名,一干黑衣人莫下心中一震。
這種毒只對身懷內功者有效,中毒者起先是關節不能動彈,漸漸的連嘴巴、眼楮也無法活動,只有神智不失。十日中,非但無法進食飲水,而且每隔一個時辰,關節處需受萬針刺骨之痛,因此中毒者不是活活餓死、渴死,便是受不住劇痛而身亡。即使幸運熬過十日,僥幸存活,也是落得終身殘廢。
見他們神色慘然,唐回風微微一笑,輕輕瘺動著手中潔白的折扇,絲毫不改溫文氣度。
「如何?諸位是否願意告知在下,誰是主使者?」
「是……」一名黑衣人恐懼欲言,卻張大了嘴,再也合不攏。
余人見狀,大驚之下,意圖開口求饒,卻同時發現他們的嘴已無法控制。
一對對充滿惶怖與哀求的眼楮盯住唐回風,他恍若不覺,只緩緩搖頭,狀似惋惜地輕嘆。
「罷了,既然說不了,那也不必說了。正巧我今日心情甚好,便作個人情,免了你們十日的折磨。」
看似溫和,實則潛藏著殺意的目光,落在最初開口的那名黑衣人身上。
唐回風收攏折扇,倒轉扇柄朝他一指——
銀光閃動,一枚鋼針穿額而入,他瞬間斷氣,額心留下朱砂般的紅點。
折扇再度揮開,順勢攝出,他便直挺挺地倒下。
「有骨氣的人,總該有些特殊待遇,不是嗎?」帶著安適的淺笑,唐回風眸光一轉,望著其余的黑衣人,「接下來,輪到你們了。」
牆頭的秦舞雪愣愣地看著地上的那具尸體,唐回風說了什麼,她全沒听到,只覺得全身冰冷。
回過神的那一刻,她見到他臉上閃過猙獰殘忍的笑容。
他手一揮,折扇劃出一道血色的弧,隨即疾沖上天,在半空中翻轉了幾下,承接住飛濺的血珠︰又一個翻轉,折扇穩穩落入他手中,原本僵立的黑衣人則在同一時間倒下。
冷風揚起,半空飄落朵朵紅花,迷蒙月色照耀著一地殘紅,竟難分是落花或是鮮血。
凝視著血跡斑斑的扇面,他勾起一抹滿意的微笑,執起鬢邊的一絡長發,將扇面上未凝的鮮血化開,繪成暮春殘色,那詭異又嫵媚的紅,恰如此刻草地上血染的落花。
他得意,她卻驚恐不已。
死了?!
這麼多人都被他殺了?!少女的幻想在瞬間破滅,只剩下無邊的恐懼。
她不停地顫抖著,牙齒咯咯作響,腦中一片空白,連逃都忘了。
「誰?!」
嚴厲的喝問震醒了她,她趕忙要逃,可是雙腿早嚇得發軟,不受控制地踩了個空,摔落地面。
她不敢叫疼,掙扎著要起身,但剛站起來,那襲象牙色袍子已映入眼簾。
「我什麼都沒看見呀!真的什麼都沒看見!」惶急之下,她一邊叫,一邊跌跌撞撞的往後退。
唐回風斜睨著她,雙眉一挑,手中折扇揮出——
「啊!」
她尖叫一聲,跌坐在地,恰好昂起了頭。
這一瞬間,他看清了她的容貌,倏地停下動作。
「是你!」
「不是我!不是我!」她害怕的把頭埋在兩膝問,沒頭沒腦地喊著。
這副模樣讓他看了忍不住想笑,即使剛才還有肅殺之意,現在也都沒了。
「你真的什麼都沒看見?」他收攏折扇,一把拉起了她。
「沒有沒有!我……我……我是瞎子!什麼都看不到!真的看不到!」
一滴冷汗自她的額頭滑落,流過眼角,她睜大了眼楮,眨也不敢眨一下,連眼珠子都不敢亂轉,生怕給瞧出了破綻。
他放開她的手,揚高了眉毛,打趣地問︰「哦——你是瞎子?瞎多久了?怎麼我從沒听說。」
「不久不久,剛剛而已!」她一邊說,一邊用力點頭強調,而且還張開雙手,手掌往前揮呀揮的,作出模索的模樣。
唐回風忍住笑意,又挑了挑眉,但微微勾起的唇角仍泄漏了他的情緒,只可階秦舞雪淨顧著害怕,根本沒留意。
「這麼說來,『這個』你也看不到羅?」他提起一團顏色雪白、毛茸茸的東西在她眼前晃了晃。
「兔兔!」她失聲驚呼,這才發覺她的兔子不知何時已不在她懷中。
「你不是看不見嗎?」
「我……我……」她臉色發白,雙唇顫抖著,兩汪淚泉忍不住流下,「嗚……不要……不要殺我!我會保密的!別殺我!」
她披散著長發,幾縷青絲因為被淚水沾濕而黏在臉頰上,原本潔白的羅衫也因為之前從梯子上跌落,沾上了灰黃的塵土,而且還弄得皺巴巴的,模樣說有多狼狽就有多狼狽,要多可憐就有多可鄰。
眼看她淚流滿面,哭得慘兮兮的,他卻只覺得好笑。
真是個傻丫頭,如果他要殺她的話,她的命現在還在嗎?他有些無奈地搖搖頭,微微一笑,伸手拭去她的眼淚,將沾在她頰上的青絲塞到她耳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