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趙世皓執起她的手,溫柔地問。
被他溫柔地一問,溫綠綺就忍不住要流出眼淚來。也許是他一直都對她太好、太珍視了,今晚他的忽視就讓她受傷了,原來她這麼在乎他對她的一舉一動。
溫綠綺不願抬頭被他看到她的委屈,只是輕輕地搖頭,沒想到卻搖落了兩滴眼淚,落在趙世皓的手背上。
趙世皓看著落在手背上的淚珠,晶瑩剔透的,但卻燙傷了他的皮膚,也燙傷了他的心髒。他在想,她的眼淚為何流?為什麼為子然流的眼淚卻落在他的皮膚上?沒有追問她為何流淚,亦不問她的眼淚為誰流,他在心里嘆息一聲,擁她入懷。不管她的眼淚為誰流,現在能安慰她的人、讓她依靠的人只有他。
溫綠綺埋首他溫暖的胸膛,好想任性地讓眼淚暢流一番,但她不願把自己的脆弱表露在他的面前。她已經不是小女孩了,不能再任意地做這種任性的舉動。而他,居然不問問她為什麼流淚,在她拒絕了他的求婚之後,她在他的心里好像已經不重要了。
「走吧,回去了。」月兌下風衣披在她的身上,趙世皓摟著她的肩向前行。
如果她再失去世皓溫暖的關懷與呵護,該怎麼辦?溫綠綺驟然地停住腳步,抬頭看著走在左邊的趙世皓,研究他的表情。他也這麼現實嗎?他真的是愛她嗎?如果是平時看到她掉眼淚,他一定會焦急萬分地問她有什麼心事,但今天,他竟不聞不問的,讓她不安起來。
趙世皓看著突然停下來、抬頭看著自己一動不動的溫綠綺,那眼神讓他忘情地俯下頭,在她的紅唇上印上他溫暖的唇。
唇與唇的輾轉接觸,輾出美麗的樂章,傾瀉出動人的顫栗,美好得讓兩人忘卻所有,忘了家里有兩位家長在等著回去,忘了正在大街上,忘了身在地球,忘了自己是誰,惟一真實的,是對方的存在。
結束這來得出乎意料的吻,兩人都驚訝自己竟在這車水馬龍的路邊做出如此舉動,還如此的投入而忘乎所有。明明彼此都不是縱情張揚的人,居然也會做出如此駭世舉動,兩人都臉紅了。
「以後不要在這種地方吻我。」溫綠綺小聲地抗議。
「以後也不要在這種地方這樣看著我。」趙世皓也有異議。誰讓她用這種眼神看著他,讓他引以為傲的自控力全部瓦解,做出他連想都想不出的舉動來。他三十四歲了,老大不小地做出這種舉動,實在叫人臉紅。
「我看你的眼神絕對正經。」好像是她用眼神誘惑暗示他似的。
「那是我讀解錯誤了嗎?」趙世皓的心情剎那間好轉,像雨後的陽光沖破陰霾。何必庸人自擾呢?現在不是很好嗎?
「你的思想不端正。」
「我的思想絕對純潔。」趙世皓保證似的說。他只是一時情難自控而已,她的眼神對他很有殺傷力。
「子然他……」溫綠綺剛提到子然的名字,就倏地噎住了話,她不該在這個時候提起子然的,可她一不小心就讓這個名字月兌口而出。
趙世皓剛剛沖破陰霾的心情又被黑雲遮住了,她不是故意提到子然的,要不然也不會倏地噎住話,但就是因為不是故意的,而是自然而然地想到子然的,那才叫人沮喪。
任再寬容再大方的男人,在听到自己剛剛吻完的女人提到另一個男人的名字,而且是在她生命中如此重要的、被她傾盡去愛過的男人,都會不愉快,即使那個男人已經不在這個世界。
她剛才沒說完的話下面是什麼呢?拿他和子然比較嗎?他能比得上她的子然嗎?能和他相比嗎?不怕會瀆褻了子然的神聖嗎?對,于然在她的心里,已經不再是一個平凡的人,而是神、完美無缺的神。一個人怎麼能和神攀比?如果一定要比較的話,只會輸得很慘。
是她的話破壞了他們愉快融洽的相處,她不能責怪他小氣,他會這樣想沒有什麼可非議的。如果要他听著她歷數子然的好處,是一件很過分很殘忍的事,在他剛剛吻完她的時候。他說愛她,不能要求他連子然也愛進去,子然對他而言,並不熟悉,也不重要。他有權生氣,對在他吻過她之後她提起了另一個男人這件事生氣。她不能要求他不生氣,要求他寬容她心里有著另一個男人。他不介意子然曾經是她的全部,並不代表她就可以這樣時時刻刻地提到他、在他的面前提到他。他是人,一個有血有肉的人,這樣的要求對他太苛刻了,特別是他愛她的情況下,這樣的要求連她自己都覺得苛刻無情得殘酷。
她既然接納了他的愛,就應該塵封子然,不要讓他橫在她和他之間,這樣對他很不公平。接受了他,就要忘掉子然,忘懷過去,至少要隱藏對子然的感情,沒有必要顯露出來傷害一個愛自己的人。這些都是她沒有想過的,全在一剎那間想到了。
在過去的半年里,她總是無時無刻地把子然掛在嘴邊,而他,總是輕笑著寬容了她殘忍的錯誤,從容地接受了她刺向他心口的劍刃。她總以為她和子然的愛情發生在他之前,他就應該接受子然的存在,應該大方地不去介懷她提到子然,她真是錯得太離譜了。
現在,面對沉默的趙世皓,溫綠綺不知如何是好,就像一個終于意識到自己做錯事的孩子,但不知如何去承認自己的錯,不知如何去彌補闖下的禍。
子然、子然,你都死了,為什麼不離我們遠一點?趙世皓看著低頭看著鞋尖的溫綠綺,無奈地想。他覺得有點累,整天听著她在他面前說子然,他都快以為自己就是子然了,或者以為自己是子然的代替品。
所有的包容、耐心、痴心都快被固執的她磨光了,她為什麼要如此固執啊?讓他的心墮入萬劫不復的黑暗深淵。也許分開一段時間各自冷靜一下可能會好一點,但每天上班都會看到她,還分開什麼呢?
兩人就這樣對站著,誰也沒有開口說話,氣氛變得有點僵。寒冷的北風吹過,更是落寞。
「我們回去吧。」趙世皓率先打破了讓人窒息的沉默。
「好。」溫綠綺不知該說點什麼來打破兩人之間的隔膜,只低低地應了一聲跟著向前行。
兩人之間一時變得生疏有禮,讓人只想逃離這種低氣壓的地方去好好地呼吸。兩人雖然是並肩而行,但之間的距離寬得可以容得下一個人,而這個無形的人,正是何子然。
兩個人都默默地走著路,沒有交談,也沒有眼神的交會,就像兩個路人一樣。
趙世皓伸出右手,他想穿越這無形的隔閡,不讓這阻礙把他們分開,也不讓路人從他們之間穿越,只要伸出手,他還有可能捉住幸福。
一只柔軟的左手伸出,放在厚實溫暖的大掌中,讓那溫暖從手心傳到心髒,再隨著心髒的血液循環至身體各個地方。
倏地趙世皓的手機響了起來。
「是……在哪間醫院……我立刻到。」趙世皓本是一邊接電話一邊走路的,听到電話里傳來的消息後,突然停住了步伐,全身的血液都像凝固了似的,手也變得冰冷。
「什麼事?」溫綠綺感覺到他手的冰冷,而且用力地握住了她的手,力度大得讓她覺得痛。但她沒有出聲也沒有扳開,只任他像捉住救命草似的捉住了她的手,柔聲地問趙世皓。
「我們去醫院。」趙世皓開始攔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