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心里頓生一個李代桃僵的想法。畢竟是母女,元娘的心機謀略,總是遺傳了些給她。
***
柳葉一路往北,到達京城。
到了皇宮,她被帶到養心殿。
她正好奇環視皇帝勤政的地方,忽然眼前蹦出一張青面獠牙的鬼臉,把她嚇一大跳。
「啊炳!」面具移開,露出一張肉團團的臉。
「啊!大哥,是你!」柳葉驚喜地跳起來。
這下換皇帝驚呼了。「你……真的是柳葉嗎?」
「嗯!我大病一場就瘦成這模樣了,還認得我嗎?」
皇帝這才仔細端詳她的臉,愈看愈同意楚仁懷向他據理力爭的事實——柳葉真是柳學仁的女兒。
他見過柳夫人,雖已中年仍駐頗有術,柳葉仿佛和柳夫人是同一個模于印出來的,任誰見了,都不會懷疑她們是母女。
「唉!」皇帝坐了下來。
「哪兒不舒服嗎?」
「不是。」對于柳葉的關心,皇帝更感心虛。「大哥把柳姿妍許給楚仁懷了,……你怪大哥嗎?」
柳葉靜默半響,開口卻問︰「我是不是該叫您皇帝哥哥?’
「呃,是呀、是呀,你剛知道?」
「您瞞得好,當然才剛知道。」柳葉知道這是皇帝的樂趣,所以配合地說。
丙然,皇帝樂得笑成眯眯眼。但高興不了多久,又聞一聲嘆息。
「朕做了一件連自己都覺得不開心的事。」皇帝存心要她說出心里話,「你喜歡楚仁懷是不是?」
柳葉默然良久,決定坦白。
她點頭而堅定地說︰「從第一次見到他……心里就沒有別人了。」
「唉,朕說嘛,咱倆是情敵,所以朕當然要破壞你們——」皇帝又感歉疚。「不過話說回來,你又是朕的義妹……就是這樣讓我心里不舒服。唉!柳葉你說,朕該怎麼辦?」
只見柳葉一臉發怔地瞧著他。
「皇帝哥哥,咱倆是情敵?怎麼說?」
說了半天,原來沒有搭上線,看來柳葉還純得不懂世故,斷袖之癖是什麼,恐怕連听都沒听過。
皇帝無奈,只好說︰「沒什麼,當做沒听到好了。對了!」
他突然想到,柳葉雖已是自己的義妹,但還沒有召告天下,若名分定了,那她就是堂堂正正的御妹,面對公爵之下的身分便是君了……那麼楚仁懷現在還未繼任王位,即使將來做了郡王,還是得每日向自己的公主妻子跪地請安……
想到這里,皇帝忍不住樂得手舞足蹈。
「朕決定了!」
「喔……是。」柳葉不敢隨便發問。
「朕決定做個君子!」
「唔?」
「君子有成人之美嘛!如果成全了你和楚仁懷的婚事,那不就是君子嗎?」
「是。」柳葉忍住想笑的沖動,接著怔問道︰「皇帝哥哥您是說——」
「是啊,」皇帝笑眯眯地說;「朕決定把楚仁懷還給你!」
「可是,鳳冠霞帔已經賜給姿妍姊姊了。」
「是啊,這就傷腦筋了。」
***
鑼鼓喧天,迎娶大隊浩浩蕩蕩地來到皇宮。
因為是皇帝主婚,加上皇帝堅持,柳姿妍在前一晚便和柳夫人住進皇宮,等待今天的迎娶花轎。
昨夜,柳姿妍房內的窗戶被插進一根細管,接著一縷縷白煙送了進來,直到整個房間充滿白煙。
「行了,皇上。」一名太監低聲。
「進去!」
四名太監屏氣悄悄入房,不久,迅速的合力抬出一個長長的包袱。
「有吵醒柳夫人嗎?」皇帝問。
「沒有,皇上。」
皇帝朝包袱外露出來的頭一看,正是昏睡不醒的柳姿妍。
他嘻嘻一笑,掐了她一把臉頰。
「先委屈你一夜,明早你不用早起啦,有人代你上花轎哩!走!」
侍天一亮,醒來的柳姿妍知道自己被皇帝「綁架」了,氣鼓鼓地瞪著皇帝。
「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要放我走?」
「你知道的,朕的游戲稍微改變了,新娘子要換人,所以只好委屈你一下。」
「換誰?」
「你妹妹,也是我御妹,柳葉。」
柳姿妍一怔,這主意正好與她的意思不謀而合。
「為什麼?」她好奇反問。
「因為呀……」皇帝把公主下嫁的規矩、禮儀給說了個明白。
柳姿妍听了一樣樂開懷,也興起了報復的心態。兩人都想到,如果教這個「負心漢」得一輩子向妻子磕頭請安,那真是無比的快活!
「好,這游戲我參加了!」
柳姿妍于是順了皇帝的計策,讓自己乖乖的失蹤一天。
然後,皇帝適時地出現在急得找不到新娘的人面前。
「什麼?新娘不見了!時辰已到,如果再沒有人上轎就是抗旨!柳夫人,你怎麼說?」
「臣婦罪該萬死!」
「哼,朕的旨意她敢不從?真是太大膽了!如今沒有新娘子,花轎已經來到了宮外,別說朕這一關,楚王府的面子往哪擱呢?」
「這……」柳夫人頓時想到這不啻是個好機會,便斗膽說道︰「啟稟皇上,臣婦還有一女,就是柳葉。」
「哦!她還是朕的義妹呢……」。
「是的……」
柳夫人跪在地上,心懷忐忑地觀望皇帝的神色。
只見皇帝努力地裝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內心卻在暗自偷笑。
***
華麗非凡的鳳輿,一路搖晃到楚王府的大宅子前。
一路上,騎馬走在鳳輿前頭的楚仁懷,一點也沒發覺抬去的花轎回卻變成鳳輿。
若換做是平常的他早已瞧出苗頭,只因今天是他一生中最難挨的日子。
再也沒有一個新郎倌比他現在的表情更臭了。下了馬,他準備迎新娘子出轎。
當他見到新娘苗條有致的身材時,不禁叫道︰「走吧,快點,別慢吞吞的!」
兩旁攙扶的喜娘都驚訝地皺起眉頭,听新郎的口氣不像是等不急,倒似很不耐煩。
于是,新娘只好倉卒進入喜堂,看來就好像是迫不及待要人洞房。
「一拜天地廣
「二拜高堂!」
皇帝居中而坐,只見他笑得賊兮兮的。而一旁的母親正以眼神警告著他,讓楚仁懷意識到自己的臉色一定好看不到哪里去。
「夫妻交拜!」
「送入洞房!」
喜堂內,響起一陣熱烈的掌聲。
***
喜房內,大紅燈籠,龍風雙燭,紅喜字,置得喜氣洋洋。
自喜娘領賞退出房後,楚仁懷坐在椅凳上怔已有好一會兒了。
終于,他嘆了口氣,站起來去掀起紅蓋頭隨意瞧了眼便轉過頭去,想想覺得不對,他又回頭瞧了一眼。
「你……」
這張臉像極了某一人,一時想不起是誰。
「是不是像我母親?」
「是呀!是呀!」楚仁懷應答後繼而一愕,眼前的人都認不得了,怎還會認識她的母親!?「啊!是了,迎錯人了!泵娘你府上哪里?我立即派人送你回府。」
「小女子府上在湖南岳陽,那里有座好大的花園,我家後門還有座藥神廟,可惜年久失修蕭條了,那里還有個老乞婆,可是沒有再見到她人了,也不知她是生是死……」
在柳葉知性的話語中,楚仁懷早巳一瞬也不瞬地瞧著她看痴了,良久才說︰「你……是柳葉?田嬤好好的。」
「田艘還活著!」柳葉愕然抬頭。
「嗯。」楚仁懷在她身旁坐了下來。「谷底是一座深潭,田嬤識水性,才沒有讓莊元娘得逞。」
「那我娘……」柳葉黯然。
「你還叫她娘?」
「也叫了十八年了,總是有些感情的。」
「怎麼?哭了?抬頭我看看。」楚仁懷勾起她的下巴。「我可不希望今天的日子給不相干的人掃興了。」
見了柳葉嫣然的笑容,楚仁懷終于放松繃了一天的冷面孔,取而代之的是怔然瞻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