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他怎會是這種人?他怎可能是那種見錢眼開,只醫富人的醫生呢?
思及此,她口中的食物突然失去了美味,安思朵垂首味如嚼蠟的吃著晚餐,沒瞧見他恍惚的神情。
于季生因她的問題勾起了一段記憶,一段讓他有如此轉變的回憶。
直至回到房里,安思朵仍在思考,是什麼原因讓他成為這樣的人?
「從那張書箋里,可以看出他該是一個感情豐沛且細膩的人,為何會只醫富人……他的仁心哪去了?」
知道窗外的月兒,似乎也無法告訴她這個答案,于是她走進房內,闔上落地窗。
「咦,這個門的鎖,我記得自己好像有閂上呀!」她又試著開啟那扇不知通往何處的門。
「奇怪,還是打不開。」她嘆了口氣,放棄打開那扇門,再次將門閂拉上。
「奇怪的地方、奇特的生活方式,娘會和這里有任何牽扯嗎?」她喃喃自語走向寫字台,抽了本書,坐靠在床頭邊,繼續做她的睡前功課。
※※※
一個月後「唉!這本也沒有……」安思朵把書闔上,將視線移向天之涯海之角。
這陣子,她總是早晨到圖書室來挑書,再將書抱回房里坐在陽台閱讀,累了就看看天、看看海,日子過得好不悠哉。
看似優閑度日的她,其實內心卻愈來愈煩悶,只因她都快將于氏諸書給翻遍了,卻還沒找到有關她母親下落的資料。
「會剛好在最後一本書里嗎?」她由衷希望事情真是如此,雖覺得會令人啼笑皆非,但起碼還會有個結果。
「倘若都沒有……唉!我又該如何找到你,娘,你能給我點兒線索嗎?」她望著那輪已輕觸海面的火球,低聲呢喃著。
安思朵瞧了瞧寫字台上堆的書,「嗯,今天的進度提前完成,好吧!去海邊走走,說不定會撿到藏有紙條的玻璃瓶。
「呵!說不定會有娘捎來的訊息……可能嗎?」冀想天開的想法馬上被她的理智推翻了,她自嘲的笑了笑,「我想得還真天真!」
她抱起堆在桌面上的書,打算先把書放回圖書室,再到海邊散散心,「天真就天真吧!」
還有什麼事會比她娘莫名其妙的消失,還要來得令人匪夷所思,畢竟這世上任何事情都有可能發生的,不是嗎?她抱著書,動作笨拙的打開門,朝圖書室走去。
當安思朵放安書,走到門口,正愁該不該知會主人一聲再外出時,恰好瞧見管家麗蓮從另一條通道經過。
「麗蓮,等等……」她連忙跑向已被自己喚住的管家。
「安小姐,有什麼事嗎?」麗蓮雙眸望向朝她跑來的安思朵。
「呼!麗蓮……我是要告訴你一聲,我要到海邊走走……麻煩你轉告季生。」她拍著喘息的胸代著。
「好,我會轉告,呃……安小姐,你怎麼不請于先生陪你一道去呢?」
「不用了,他在忙,不好麻煩他。」
麗蓮露出一抹曖昧笑容說︰「安小姐,你怎麼還同于先生那麼客氣,都快是一家人了,怎麼還這麼生疏?」
「一家人?」安思朵疑惑的望著她。
「哎呀!安小姐,你就不用瞞了,你都已經睡在女主人房一個多月,那間臥室,可是只有于先生未來的老婆才能睡的哦!」
麗蓮拍了拍她的手,「呵!你們年輕人臉皮比較薄,我不提了,安小姐,你去海邊要早點兒回來,夜里海風大。」
「我知道,謝謝。」
「那我去忙了。」
安思朵頷首示意她可以離去,待她才一轉身,原本唇角掛的那抹笑容,隨即凋落。「怎麼會這樣?」季生怎會讓她睡那間有特殊意義的臥室,難道他……「不!不可能,他不過是受娘的委托照顧我罷了!」她搖了搖頭,否決內心剛萌芽的想法。
這段時日,安思朵閱讀大量的于氏資料,從中得知于氏雖已無族長制,每一代卻仍有個負責人,以負責于人島的各項政策推行。雖負責人並不像以前的族長有絕對的權力,但是以負責人為中心的中央組織,所作的各項決定,仍是由負責人做最後裁決,而于氏這代的負責人正是于季生。
「原來麗蓮是愛屋及烏,誤以為我是……可以算得上是于人島島主于季生的未來妻子……我?呵!我哪可能吶!」
安思朵月兌下鞋,赤腳踩著柔軟細沙,「哇!好舒服,真干淨,完全沒被污染。」她朝浪花踩去。
「天哪!海水怎會如此清澈透明,這才是正常的海洋嗎?」她彎身輕掬海水。
「這一片清淨能保持多久?十年、二十年或百年呢?或者這里會成為人間最後的淨土,唉!有人的地方,有可能嗎?」她將捧在手心的海水撒向空中。
霎時,晶亮白花的水滴,全舞向沒入海中央的火球,沾染了最後一絲紅霞,再度遁入大海的懷抱。
「可能的,于人島歷經數百年的考驗,不也從人類的手中生存下來,雖積下歲月的痕跡,卻依舊有它清新的一面。」于季生的聲音突從她身後響起。
「還好我已經習慣你突然冒出來的舉動,否則不就又被你嚇著了?」她沒回頭看他,雙手仍撥弄著浪潮。
「呵呵呵!下回我會記得先咳幾聲再現身的。」
「小女子,我怎敢勞煩島主大人您咧!」安思朵轉身笑奢望向他。
「什麼大人?不過是個打雜的罷了。」于季生無奈的笑若說,「如果可以我寧願只負責研究工作,把打雜實權移交給我大姊,讓她名副其實的當個領導人。」
「又是傳統社會里的大男人主義在作祟!難道你們于人島的居民,不知中國早已出現過女皇武則天嗎?」她抿著唇搖頭。
「積習難改!咦,我們于人島的種種事跡都被你翻遍了,怎麼樣有沒有興趣成為于人島的居民呢?」他以戲謔的口吻問道。
「可惜我沒這個福氣,台灣的環境雖不如這里,但那是我生長的地方,對它,我有一份難以割舍的感情。」
頓了頓,她又說︰「我正想告訴你,再過幾天,我想回台灣找工作,總不能老是無所事事的過日子。」
「怎麼會無所事事呢?你不是一直在幫我清那堆古書的灰塵嗎?」他黑眸中的亮光逐漸斂去。
「快看完嘍!」
「原來是吸引你的東西快沒了。」他神情猶豫了一下,「我好像忘了告訴你,你看的那些書並非古書的全部,還有一部分我另外收藏起來了。」
「嘎!有這回事?為何另外收藏是不方便外借嗎?」安思朵的語氣有絲著急。
「不算是,主要是因為那一部分的資料年代久遠,而且只是屬于于氏祖先的心情紀事,與于人島的歷史沿太大關連才會另外收藏,怕那些資料會受蝕毀損。」
于季生只說出部分的原因,他沒說出自己對那部分的紀事又愛又恨,怕重新整編後,他會天天看到它而記起那段記憶,才會干脆將它束之高閣,既可保護它,又能眼不見為淨,不用再想起那段灰暗記憶——那段無奈的等待時光。
「那……可以借我瞧瞧嗎?我對那種年代愈久遠的古書興趣愈大,而你現在又告訴我,你手上有這樣的東西,季生,你不會是吊我胃口,故意說給我听不借我看吧?」就算要卯足了勁,她也要將東西借到手。
「這東西是可以借你瞧,不過……」他故作為難狀說,「你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