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好香,好象是小時候曾吃過的蚵仔面線……」他闔上眼,意猶未盡地又深吸了一口氣,眉宇間淨是一片懷念神情,他銳眼倏睜,極力尋找香味的來源處,
「原來在那。」谷成杰唇角揚起一抹懷念的笑容,緩緩往前面不遠處的巷口踱去。
「小姐,請給我一碗蚵仔面線。」
「好,馬上來……」
比成杰坐在店內僅剩的一個空位,趁面送上來的空檔,細細打量這家僅四、五坪大的面店。
在他的印象中,蚵仔面線都是擺在街旁,定點或沿途叫賣的,沒想到這會兒已進步到有了店面,雖然只是一家小小的店面,環境卻整理得井然有序,店里只放了兩張長桌,略約可容十五、十六位客人,每張桌面上除了放有調味料之外,還擺著兩只花瓶插著小雛菊,若單是看店內清新的陳設而沒瞧店外的招牌,根本看不出來這是一家專賣蚵仔面線的店,難道台灣的面店都像這樣嗎?谷成杰不禁輕攏雙眉極力回想他下飛機後,沿途晃過街道兩旁的店面。
艾玉恬才剛將手里端的面線放下正欲轉身離開,無意間卻瞥見客人蹙眉的模樣,她不由得開口問說︰「這位先生,面有什麼不對嗎?你剛才不是叫蚵仔面線嗎?」
這時才回過坤的谷成杰只捕捉到她最後一句問話,他看了眼放在面前的食物,抬首咧嘴笑說︰「嗯,我是點了蚵仔面線沒錯……難道你這里還有其它種菜,可供選擇嗎?」他雙眸閃著趣味的神采望向站在他桌前的年輕女孩。
唉!這個大概是外地人,第一次來面攤的吧!艾玉恬堆起一抹職業微笑,耐心地解釋說︰「我們‘阿婆面線’雖然只單賣面線,但是口味有蚵仔、鹵大腸及這兩種的綜合口味,所以……你還是可以有其它的選擇。」
「咦!怎麼變那麼多,以前不都是每碗面里都有幾個蚵仔,幾塊大腸嗎?」她的解釋反而引起他的好奇心。
艾玉恬抿嘴笑說︰「嗯,以前是這樣,現在別家的面線也是這樣,這也是我們‘阿婆面線’與別人不同的地方。」她瞧他興味濃厚的神情,瞟了眼四周個個豎起的長耳朵,她又解釋說︰「我們的面線是用上好的紅面線,湯頭則是慢火炖熬的雞湯,至于蚵仔……你應該瞧得出,我們做的蚵仔比別家大上兩倍,而且保證新鮮,而我們另一種口味——鹵大腸,那更是沒話說,咬起來不但口感甚佳而且香味四溢,保證你一口接著一口吃,吃完還意猶未盡……」
她頓了一下,用眼角余光偷偷瞄了眼四周頻頻點頭的客人,不禁綻起一抹欣喜的笑容,又說︰「所以嘍!為了要讓客人細細品嘗這兩種精心烹調的口味,也為了因應個人不同的口味喜好而有不同的選擇,所以我們‘阿婆面線’特別將蚵仔、大腸分成兩種口味,方便供客人選擇,也讓蚵仔、大腸通吃的客人有綜合口味可選擇,而且我們做的大腸可是真的大腸喲!不像別家放的是小腸。通常來我們店里的客人,尤其是頭一回來的都會叫個兩碗,細細品嘗這兩種不同的口味,有些時候還會再包一碗綜合口味的面線帶回家咧!」
「老板,再來一碗鹵大腸面線。」
「老板,我也是。」
店里不斷響起「再來一碗」的呼喚聲,讓艾玉恬眉開眼笑,忙著舀起一碗接著一碗的面線,心想,自己總算沒白費工夫,大力廣告自個兒賣的面線,呵!誰敢說老王賣瓜不能自賣自夸來著,自己不多夸幾句哪能引起共鳴呀!
比成杰舀起一口面嘗了嘗,「嗯……果真不錯,這個小泵娘確實有自夸的本錢,難怪她的生意這麼好。」他再度環視四周不曾空過的座位,客人總是走了一個又來一個,而且還真有人外帶。
他雙眸不由得發出贊賞的眼光望向這家面店唯一的販賣者,瞧她那一身輕松的打扮,頭上僅用一塊方巾簡單包著,既可防止頭發掉落又可止汗,一件連身有如無袖洋裝的深灰色圍裙,保護她的衣服免于濺到污漬,舒適的休閑鞋則使她腳步從容,無論他怎麼瞧都瞧不出她會是個面攤老板,實在是她太年輕了,可是從她俐落的身手看來,她又像是從事這個工作有很長一段時間了。谷成杰一匙接著一匙舀起面線,心里則慢慢推敲各種的可能性。
當谷成杰品嘗過三種不同口感的面線,已經是一個鐘頭以後的事了,面店里的客人也只剩下他一人。
「小姐,我……」
「抱歉!先生,我們的面線已經賣完了,如不嫌棄,明夭歡迎你再來。」看能不能再像今日幫她帶來生意高潮,讓她能早早收攤休息,艾玉恬心里暗暗祈求著。
「呃……我不是要再來一碗,而是要買單結帳。」谷成杰等她的話落下句點,才道出剛剛未說完的話。
艾玉恬抿了抿嘴。勉強堆起笑容說︰「喔,原來是這樣呀!這位先生。你吃了三碗,總共是一百二十元。」真是的!說話也不說快一點,害她像個白痴似地,牛頭接馬尾亂接一遍,若非他今晚帶動了買氣讓她得以提早休息,她絕不會只是在心里嘀咕,鐵定不會給他好臉色看,哪會像現在還以禮相待。
「收你一千元……這是找你的錢,請點收。」艾玉恬從腰包中掏出零錢找他。
比成杰接過她遞來的錢,算也沒算直接放入皮夾中,「小姐,這家面店是你在經營的嗎?」
「有什麼問題嗎?」她心生警覺的雙眸充滿警戒地盯著眼前這位看似人模人樣的俊逸男子,心里嘀咕著,早該對他有所防備了,像他這種一看就像是天天吃大餐的人,怎可能來這里吃東西,八成是另有所圖。
「我只是好奇像你這麼年輕的女孩怎麼會對面店的工作甘之如飴,一般年輕人要不是努力念書,就是找一份正常上下班的工作,而你卻不像時下的年輕人。」他笑了笑,又說︰「反而……大賣特賣你的‘阿婆面線’。」
她勉強扯了扯唇角說︰「我只是在這里兼差幫忙,這家面店是阿婆的……呃……她這陣子剛好有事不能來。」艾玉恬使出她平常慣用的招數,以往若有人問面店老板是何許人也,她必定把遠在美國的阿婆搬出來以杜絕一些不必要的麻煩,若有客人再「哥哥纏」,她則會請賣面給她的老板代幾天班或站台亮亮相,好斷了會「哥哥纏」客人的邪念。
她不自然的神色讓他警覺到自己似乎問過頭了,遂說︰「我沒惡意,只是我今天剛回合灣,遇到新奇的事難免好奇問問,賣面是一項正當的工作,但是你還年輕,如果環境允許該再多念點書……呃……我又多嘴了,實在是看到你,讓我想起了以前的一位朋友。」
「喔,是這樣呀!」她再度扯了扯唇角。
比成杰見她依然戒心十足,識趣地笑了笑說︰「不打擾你了,讓你早點收攤好早點休息,下次有空我會再來吃一碗‘阿婆面線’。」他朝她點了點頭,隨即緩緩走出面店。不知為何,她令他想起了恬恬,可惜她看起來頂多二十三、四歲左右,而恬恬該有二十七歲了吧!說不定早結婚生子了,他嘆了口氣揮手招了輛出租車。
艾玉恬等他走遠了才拉下鐵門,機械式地先從冰箱里拿出明天要用的材料一一下鍋炖煮,待爐火轉小才開始整理環境。
「奇怪,自己怎麼對他的說教不但不反感,反而有種親切的感覺?唉!今晚是怎麼了,感覺神經接錯線了嗎?竟會喜歡听人說教。」她擰吧抹布用力擦拭桌子,似乎想藉此將那種不該有的感覺抹滅,可惜成效不佳,「唉!算了,今天先練練听力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