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慘?」她半開著玩笑。
「好慘,你要補償我。」他加強語氣。
梆薇蘭轉身與他面對面,故作生氣,「想放棄?」
那時,他的拇指劃過她的下頜,他搖了搖頭,眼楮盯著她的唇。葛薇蘭亦覺得氣氛不對,想推開他,卻又猶豫不決。
他的呼吸交錯她的呼吸,她終于閉上眼楮。彼時,大門被「砰」的一聲撞開。兩個人都跳開了,範丞曜頗有些失望。
阿笙拉著萬小六,尷尬地站在門外。
「曜哥,我……」若不是萬小六硬是要闖書房,他亦不會壞他好事。
範丞曜咳嗽了一聲,葛薇蘭去收桌上的東西,丟給他一句︰「我當你答應了。」轉身風風火火地出了書房。
她一臉微紅,哪知經過萬小六身邊,他還說︰「我真的不是有意的,要知道,要知道……絕對不會亂闖。」這回耳朵根都紅透。
他自然坳不過她,她一與他示好一點,天上的星星都要摘來給她。所以,範丞曜還是陪著葛薇蘭去看了一場電影。阿笙開始時並不贊同。葛薇蘭覺得奇怪,兩個人反應都太過激烈。
範丞曜掩飾說最近治安不太好。她反問︰「不是有你在嗎?」
阿笙還是猶豫不決,試圖說服範丞曜。
梆薇蘭說︰「安啦,我會保護他。」她說畢哈哈大笑起來。一屋子的人,連黃嬸都笑了。她答應阿笙在十點之前回到青玉巷。
只是十點的時候,範丞曜和葛薇蘭都沒有回來。
範丞曜僥幸地以為,不過是幾個小時的時間,應該沒有什麼問題。只是從來都是人算不如天算。
兩人從電影院出來的時候,背後傳來一陣巨響,竟是槍聲。葛薇蘭一時沒有辯出這聲巨響來自何處,範丞曜卻是一個箭步將她向懷中一攬。
梆薇蘭只覺得被人用力一扯,整個人就晃晃悠悠地站在範丞曜的身後。她還未意識到危險,只是人群頓時散開,發出刺耳的尖叫。她轉頭看到有個拿槍的男子,正站在離他們不遠的對街。
雖然上海並不太平,報上諸多此類事件發生,只是未想到有一天,她會榮升為槍擊事件的當事人。雖然以前幾個月中發生了許多事,諸如,她與他相遇,她意外知道他是青幫老大的身份。只是她依然不過是個學生,她還是依然如百合花般單純。就算他是青幫的老大又如何。在她來說,不過是談了一場戀愛。她也曾見過他受傷,可是那些都那麼不真實,像是別人的故事。
而這次,換她是主角。那是貨真價實的槍啊。葛薇蘭從未遇到這種狀況,下意識地反手握住範丞曜的手,她從未如此主動。他並未看她,只是更有力地握住她的手。
那個拿槍的人三十開外,頭發極短顯得很精神,嘴邊胡子拉碴。他戴一副墨鏡,拿著槍說︰「曜哥,好久不見了。」
他與範丞曜顯然是舊識,範丞曜叫他阿力。他叫他名字的時候,嘴角帶著笑意,顯得並不緊張。可是葛薇蘭知道他並不如他看上去那樣輕松,他握她的手讓她覺得發痛。只是這場面,這表情,像是下了十年功夫,爐火純青,讓人看不出破綻。
梆薇蘭心里一怔,這種震撼比對街拿著槍的人帶給她的震撼來得更為強烈。她並不了解他,也許從來沒有了解過。他的世界只這一刻才在她的心里鮮活起來。
那個叫阿力的男子從對街走了過來,開口問他︰「在什麼地方?」說著仿佛他們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你明知道問了也是白問,我不會告訴你。」
阿力冷冰冰地哼了一聲︰「那我再問你,小玉……是不是你開的槍?」
範丞曜點了點頭,鏗鏘有力地說是。阿力摳動了扳機,葛薇蘭本能地向後退。範丞曜開口說︰「你可知道那批貨是什麼,戚玉騙了你,根本不是什麼西藥,是一批槍支。」
他略有些遲疑,卻還是與他對抗,「不可能。」
範丞曜笑得從容,「你應當問問柴震,這件事情他比誰都清楚。」
「就算是這樣,你為何開槍?」
「那日晚上在碼頭,因事敗露,戚玉想逃走,場面一時失控。我本意並不是想……」他再沒有說完,只覺握著葛薇蘭的手冒出許多汗來。這些事,她不應該听到的。他下定決心要速戰速決。
乘著阿力不備,右手用力彈去他手中的槍,只是他警覺,向後退了一步,立刻舉起手中槍來。範丞曜知道極是危險,不過是一眨眼的瞬間,葛薇蘭懵懂地已被人推在地上。
槍聲響起,這次是阿笙趕來。跟著是好幾聲槍響。
有顆子彈劃過她的衣衫,擦破了皮。
等葛薇蘭回過神來時,阿力早已不知去向。她臉色蒼白,依然坐在地上,維持著舊姿勢,喘著氣,似有無限恐懼。
範丞曜拉她站起來,他拍她背說︰「沒事,」氣喘地問她,「有沒有受傷?」
她搖頭,看到他手微微顫抖,原來他也害怕。
她站了起來,那麼刻意地抽回了他握住她的手。範丞曜僵住身子,知道她是受了驚嚇,他可以了解,只是沒有由來的,他覺得有點難受。
她如他珍藏著的瓷女圭女圭,他一直回避著現實,她與他的世界並不相溶,那是即使想要努力回避,也無法抹去的事實。
阿笙上前來問範丞曜和葛薇蘭有沒有受傷。原來他一直暗中跟著二人,範丞曜雖然有些生氣,但想到當時場面如此危機,若沒有阿笙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範丞曜讓葛薇蘭上車,送她到範家公館,他對她說︰「今晚不要回學校。」
喜鳳收拾了一間客房。範丞曜為她卷起了衣袖,傷得並不重,只是擦傷。他起身為她取藥。
梆薇蘭反手握住他手,「去哪?」
他看到她眼中的慌亂,他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她說︰「我不會離開,我幫你拿藥。」
她並沒有放手的意思,眼神無辜地看著他,範丞曜心里像是被誰狠狠一揪。他把她抱了起來,向樓上走去。
他為她擦完藥之後,已是深夜十二點。葛薇蘭睜著眼楮,一點不困。他放下枕頭,讓她好好睡,「什麼也別去想。」他在她額頭落下晚安之吻,伸手去按床頭的燈,她只是睜著眼楮望向他。他嘆了一聲。和衣躺在她的身邊,她並不拒絕,反而向他懷中滑去。
銀色的月光自窗外傾瀉在地板上。她並沒有閉上眼楮,一雙如扇的睫毛刷來刷去。他拍她背說︰「睡吧。我在這里。」
她低聲說︰「有點害怕。」
他想不到她會這麼坦白地對他說。手掌在她身後早已握成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亦不覺得疼痛,他對自己說今晚的一切他都會向那些人討回來。他在她耳邊柔說︰「我答應你,再也不會有這種情況發生。」
他向她許下承諾。
第7章(1)
範丞曜為了討葛薇蘭的歡心,第二日一早讓喜鳳拿吉祥結去給她。她著實高興了一陣,拿著吉祥結自樓梯上奔下來,臉上揚起笑。
她是為著不讓他擔心,範丞曜果然放下心來。
「我臉上有花嗎?怎麼這樣看著我?」她吃早餐時問他。
她昨日畏懼,今日竟一點膽怯也沒有,範丞曜有些好奇,他說︰「真搞不懂,你們女人是怎麼想的?」
「難道你要我今日還在你面前哭天抹淚?」
「你害怕嗎?」
「不害怕是假的,」她停下攪牛女乃的動作,抬起頭來看他,「你平時都做些什麼?」話才出口,她便有些後悔了,真不該問,好似要向他打听什麼一樣。可是青幫到底做些什麼,她的確一點也不知道。只是自昨日起又有了新的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