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哪在乎他扣她薪水,那麼一點薪水她根本不在乎,她擔心的是另外一個問題。
「我不會把昨晚你哭的事說出去。」她大膽假設他是在找名目整她,法律都不外乎人情了,跟他好好說,他應該不會那樣整她。做早餐?他嫌南台灣的氣候不夠天干物燥,非要她一把火燒了他家廚房嗎?
他眼一瞇。「妳在跟我談條件!」
「我在跟你講道理。」
他的唇一勾,似笑非笑的笑痕從唇角蹦出來。
「妳听好,在于家我就是主人,只有我下命令,妳只有听從。現在,出去,下樓做早餐,二十分鐘後端上樓來。」在于家連他爺爺女乃女乃對他都禮讓三分了,何況是她這麼一個身分卑微的女佣。
哪有人這樣霸道的!她正想跟他好言解釋,于家上下的三餐都由周嬸負責,她連一顆蛋也煎不出來,可她才想開口就看到他背對著她徑自穿起衣服來,一點也無視她的存在。
她董小晚從來沒有受過這種輕忽的待遇,咬咬牙,她認了。自願換個人生、過女佣生活的是她自己,現在遇上個苛刻的主人算是她的命運不好。
「待會兒你吃到蛋殼可就別怪我。」自言自語的說著,董小晚拉開門走出房間,然後留給他一聲重重的關門聲。
「砰!」巨大的聲響回蕩在于天人的耳畔。
他的手指緩緩扣著襯衫的鈕扣,邊為昨晚的大意失態而懊惱。他原來以為經過這麼多年了,雙親意外喪生的悲痛早已漸漸遠去,卻沒想到當他遣走其它跟班獨留他一個人後,心里頭的痛還是那麼深,深得令他忍不住大哭一場,甚至在新女佣面前出了糗。
新來的女佣叫什麼名字……
「董小晚……」她的一舉一動都讓他覺得不可思議,她不應該只是個女佣而已。
難道她心里也有個秘密?
他對她開始感到好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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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小晚覺得于家上下都像被一團迷霧圍住,不管是于家祖孫之間的疏離,還是跟在于天人身邊的那群人,她都覺得好怪異。
譬如她從來沒有看過于天人上過班,于爺爺雖然年紀大了,但還是每天去公司處理公事,而于天人每天就被那群跟班簇擁著東玩西混,幾天不見他的蹤影是很平常的事。也因為這個原因,她這個女佣當得很心虛,基本上她的存在是可有可無,因為周嬸一個人就能把所有事打理得妥妥當當,花一筆錢養一個女佣怎麼算也不合經濟成本。
「所以,妳跑去當人家的女佣?董小晚,妳有夠無聊的。」
董小晚踢踢腿,趕走盯著她小腿飛的蚊子,她往這座花架下的吊椅一坐,嘴角因听到手機另一邊久違的聲音也揚起十五度。
「知我者葉繼先也,不愧我們從小一塊長大,我的無聊你也懂。」想想來于家也兩個禮拜了,她想也是時候告訴葉繼先跟宋綺恩這件事了。
「我們都以為妳上班上得心情煩了,所以才辭職去台南度假,妳現在告訴我妳跑去別人家當女佣,妳是嫌妳家的菲佣伺候得不夠好,還跑去伺候別人。」
她輕笑了兩聲。
「我有沒有告訴你,我干嘛要離開台北。」
「妳想說的時候就會說了。」
葉繼先果然夠了解她,知道她是逼不得的那種人。
「我現在跟你說。」
「我在听。」
「前陣子我不是跟你說過我的事業踫上了低潮,連續幾場闢司都輸了,這對我來說打擊很大。有一天,我因為想事情晚離開事務所,竟然讓我听到我的上司跟其它律師說,當初是看我年輕貌美才讓我進事務所,也好替事務所打個知名度。事隔幾年,我都快三十歲了,美少女律師這個名號已經不再適合我了,我的表現又不夠理想,他們打算再找幾個更年輕的女律師來代替我。」這是多久的事了?當時她很氣憤,現在她再重提此事已經生不了氣了,她果然是老了,脾氣不再那麼沖了。
「爛人,律師又不是靠臉就打贏官司。妳辭職是對的,但妳也不需要跑去當女佣吧!以妳的實力跟人脈,妳可以自己開一家事務所啊!」葉繼先比她還氣。
「我是這麼想,所以才辭職的沒錯啊。只不過那時你跟綺恩出國玩兩個禮拜,要我住你家幫你照顧九只狗兒子狗女兒,結果我又遇到打擊了。」
「大黑咬妳?」
听到葉繼先的猜測,董小晚翻翻白眼。
「大黑很溫馴,牠怎麼會咬我,我是被你的鄰居徐媽媽氣的啦!」
「徐媽媽?關她什麼事?」徐媽媽是個很熱心的好鄰居,她哪有本事氣董小晚?
「你們出國後沒幾天,徐媽媽一天來家里好幾次,有時候說要看大黑牠們,有時候又說要找我聊天。可是她人來就算了,每次來都帶了不同的男人過來。」
「她不會要替妳做媒吧?」葉繼先想起徐媽媽的確有替人牽紅線的嗜好,尤其是像董小晚這種快要三十歲、又沒有男朋友的女人,在她眼里可是大大的有問題。但徐媽媽不知道的是,董小晚是個崇尚不婚主義的新時代女子,替她亂做媒會觸她霉頭的。
「賓果!」唉,有蚊子,董小晚用力的往小腿拍下去,正中目標。「她要做媒就算了,她也不跟我說那些男人是要來相親的,不對,是來相我的,一堆男人來來去去好幾個,結果有一天徐媽媽跟我說,有四個男人想要跟我有進一步交往,叫我跟他們出去約個會,這……莫名其妙嘛!哪有人相親是只跟男方說的,那些男人輪流來看我,看滿意的再有下一步!開玩笑,我當然跟徐媽媽嚴重抗議啦!你知道徐媽媽怎麼說?」
「她說什麼?」總之不會太好听。
「徐媽媽竟然說我都快三十了還想挑別人,那些男人願意跟我約會,我就該偷笑了。我問徐媽媽她有沒有告訴那些男人我的職業學歷,徐媽媽居然說那不是男人挑女人的絕對條件。我都不知道我董小晚已經喪失挑男人的資格了,這可是天下第一笑話。」她笑,輕輕淡淡的,帶點苦澀。想不到她的工作能力、學歷、家世、個性都比不上她的年紀重要!「那些人一個月的薪水連我BMW跑車的輪子也買不起,就因為我二十九歲了,所以我得讓人挑,當我是東西啊!」
葉繼先沉默了半晌,才問︰「妳不像是會為了這點事而困擾那麼久的人。」
「不,我是很困擾,我想我是對自我價值產生了存疑感。我一直以為我很優秀,撇開感情這檔事,從求學到出社會工作,我都認為我是個很優秀的人,結果別人三言兩語就把我自豪的優點當做垃圾。在徐媽媽眼中,我可能比她二十五歲就生三個小孩的佷女還不如。」
「那是她的想法,我們不必理她。」葉繼先勸道。
真好,葉繼先說的是「我們」,這代表他跟她站在同一個陣線!找到一個戰友的感覺真好。
「在某天夜里,我忽然對我這個人生產生厭煩,如果我不再是律師董小晚,而是其它比如董小晚老師……別人對我的想法態度還會一樣嗎?跑來當女佣是個意外的轉折,沒有其它目的,只是想過個不同的人生。」她也不過是想轉換個心情而已。
「所以妳很快就會回來?」
「當然會,等我心情轉換後,我就會回去重新面對我的人生挑戰。」現在就讓她逃避一下。「我不過就是在我既定的人生找了個岔口彎了進去,嘗試過過不同以往的生活,然後我還是會繞出來回到原來的人生,所以你別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