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變成了她夢想的完成者,他討厭這樣,甚至厭惡這樣。當初吸引他的是那個每天努力想成為大明星而眼底發光的夏可瑄,而不是這個有如一只水蛭附在他身上,想吸光他血液的貪心女王。
人的心還是逃不過時光的試煉。她變了,他也就跟著變了。
「你覺得他有什麼優點值得我用他?」要知道,管理一家畫廊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有啊!」她眨眨眼的笑了,她就知道他終于逃不過她的手掌心。
他不答,又是那樣的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一副她吃定了他的樣子。
「他有才華、頭腦冷靜、口才又好、做起事來也很有計劃,我認識他這麼久,很了解他,不過就是一家畫廊嘛,我相信他一定有辦法勝任的。」
「我目前不缺人手。」
他說的是實話,她卻像被狠狠澆了一盆冰水般十分狼狽。
「你可以調開一個人啊。」他拒絕了她!
「瑞哲很優秀,但我的人也很優秀,沒理由為了他就調走其他人。」當空降部隊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你可以為了我。」為什麼啊?她開始心慌了,她的眼神已經不能再控制他了嗎?
他忽然冷冷的一笑,「既然你不放棄再復出,那麼他還是適合當你的經紀人,畢竟你們那麼熟了。」
「你在嫉妒嗎?」她又驚又喜。
「我不是在嫉妒,我只是告訴你我的決定。」他定定地看著她的臉,相由心生,她和宋小雅的臉竟出現了絕對的分別。
望著他淡漠、沒有表情的臉,她愣住了。怪了,以往的百依百順到哪里去了?
「韋同,你不再愛我了嗎?」她心慌意亂的問。如果她沒有了他,如果他不要她了,那麼她目前所擁有的一切很快就會變成泡影,她不能沒有他啊!她需要他!
「那你又愛我嗎?」他反問。
「我當然愛你啊!你知道我如果沒有你我會活不下去的。」她可憐兮兮的說。
「是沒有我還是沒有我的‘力量’呢?」他盯住她焦急慌亂的神情,「瑄,你要得太多了,我開始懷疑你是在利用我。」
「這有什麼不對嗎?你愛我,所以給我我要的,這是很天經地義的事啊!」愛情本來就是這樣的啊。
他搖搖頭,「你又給了我什麼?」她要求他什麼都依她,但她又給了他什麼?她拼命要求他給她她想要的,而且視為理所當然,既然如此,他就將他們的愛情擺在天秤上秤一秤。
「韋同……」
听她如此看待他們之間的關系,他反而松了口氣,轉身往門外走。
「你去哪里?!」她急急的問。
「透透氣。」他持起外套便離開。
「這真的好奇怪,真的好奇怪,為什麼他會忽然說這種話呢?難道是他變心了嗎?」她跪坐在床上喃喃自語,弄不懂他的心意。但她明白,一旦沒有了他,她就再也沒有能力住豪宅、隨便唱首歌就能登上十大排行榜。
她不能沒有他啊。
※※※※
「上頭的空氣如何?」
樹底下傳來一個聲音,讓本來閉著眼楮假寐的宋小雅嚇了一跳,連忙彎下腰。
「你還要再掉下來一次嗎?」韋同站在樹底下,由下往上的看著她。
「韋同……不,韋先生。」她結結巴巴的喊他。
「你不是叫過我的名字嗎?」才幾個月的時間,她對他的稱呼竟從韋同變成韋先生,不是認識越久越熟稔嗎?
「那不一樣,那時我不知道你跟可瑄姐的關系,現在知道了,就該照規矩來。」
他當然知道這是夏可瑄的意思;夏可晴喊他韋大哥,白瑞哲敬稱他韋先生,所以她要宋小雅也跟著白瑞哲喊他韋先生,用意很明白,意在點明他們之間關系的親疏遠近,有很強的宣示意味。
模模結實的樹于,他抓住可攀住的樹干,身子一躍而上。
「你干什麼?!」她大驚,睡意全被他嚇光了。
「這房子是我買的,這棵樹也應該是我的,我要上來,有誰可以反對嗎?」不顧她的驚呼,他已經爬上她身邊。
驚覺他的氣息直朝她追來,她一慌,差點失去平衡,幸好他拉住了她。
「你還是要摔?」他將她拉回原位。
「這樹是你的,我當然要下去嘍。」她從來沒有過這種經驗,和別人的男朋友窩在樹上,這種情形能不能叫偷情啊?
「這樹夠大,位子也空得很,你就留下來吧。不過你若真的要下去,我也不會攔你。」他放開她的手。
她遲疑再遲疑,最後仍然拒絕不了想接近他的心;她躲他躲了幾個月,沒想到他輕輕松松幾句話就讓她的努力全破了功。
見她重新坐了下來,他沒有說任何話,只是微微笑了笑。
「你在躲我。」
「咦?」她的確听到了他說這句話,但他說這句話有什麼意思呢?她躲不躲他,他在意嗎?
當她轉頭看他,他正閉著眼楮,到口的話又吞回去了,只好低頭看著自己的腳。
「為什麼躲我?」
這次她可听得一清二楚了,一轉頭,發現他那比里光還亮的眼楮正定定地盯著她。
「我哪有躲你!很自然啊。」
「說謊!我記得是我先認識你的,可你叫瑄為可瑄姐,卻稱我為韋先生,這好像不是很合理。」
「哪有什麼不合理的!我對可瑄姐熟得不能再熟了,她每張專輯我都有,她演的每出戲我都看。」口氣這麼差就是為了這個原因?小器鬼!
她對夏可瑄的熟是影迷對偶像的熟吧?她熟的也不過是那些公開的資料——身高、體重、出生月日。喜歡的食物、顏色、國家……等等制式資料,這樣的熟悉程度其實是很表面的。
「你這樣幫她維持知名度,真的一點都不在意?」
「可瑄姐是個好人,我很喜歡她,能幫她忙我很高興。」
他靜靜的看著她,她臉上的笑容是真誠的,而她的真誠反倒顯現他的小人心態。
他向來認為這世界本就是弱肉強食的世界,誰有辦法誰就是贏家;以宋小雅的外型和歌唱實力,可以很輕易填補夏可瑄留下的空缺,但她卻沒有朝這個方向走,反而在盡力幫夏可瑄鞏固地位,這其實很違反常理。
是她的心太單純?還是她的腦筋太死?或者是他的心已失去最純真的一面,任何事都得反復想個千百次才算數?
「當你听到那些掌聲時,不覺得心動嗎?」
她想著這些日子來做夏可瑄替身的日子,那些掌聲、那些吵著要她簽名的影迷,她從中得到了虛榮感,雖然偶爾會被那一絲突如其來的悲哀擊倒,畢竟那些掌聲不真正屬于她。
她最終也只是個替身。
但好歹她也嘗過被人熱情包圍的滋味了。
「那些掌聲又不是給我的,我有自知之明。」想通了就沒有困擾,如果她要,她會希望大家是因為她是宋小雅而給她掌聲的。
稀有動物!
她因為夢想而發亮的雙眸震住了他。
而……他的夢想離他有多遠了呢?
他想畫畫,把握住每一分每一秒的畫下讓自己滿意的畫,剛開始成名的時候,這夢想還存在著,直到他成立了第一間畫廊,接觸的人多了,贊美褒揚的話听多了,他也就開始麻木,而那些夢想也從此自他的畫筆下月兌逃。
他安靜,可她心里可是一點也不平靜;她以為是她說的那些話搞砸了原本平和的氣氛。以前她最擅長的就是帶動全場氣氛,才短短幾個月沒跑唱,她的功力竟然變得如此差,這叫她以後怎麼再回去做那個工作?!
「為什麼這個時候你不睡覺而爬到樹上來?」經過一番翻騰的情緒,他終于承認了自己早已放棄夢想,現在的他不是個畫家,他只是個全身銅臭味的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