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要他的腦子自動痊愈太難了,希望不會在這段期間出什麼事才好。
門兒無聲的開啟,陸婷然有些情怯地走了進來,深吸口氣,緩慢的移動她的視線,環顧這她許久不曾進入的領域。
這是用于她父母親的房間,里頭的擺設二十年來都沒變,一樣的女性化蕾絲窗簾,一樣的粉紅色雙人床單,一樣的粉紅色雕花梳妝台及座椅……
不一樣的是,母親並沒有坐在椅子上,沒有回頭柔美的對她笑……
六歲那年,還是懵懂無知的年齡,陸婷然听說母親自殺死了,父親從來不告訴她母親自殺的原因,她只記得母親很漂亮、很溫柔,但卻非常不快樂。
案親一直都是個忙碌的商人,自從母親死後,父親更加將時間花在事業上,顯少參與她的成長。
雖然她的成績名列前茅,雖然她是如此優秀耀眼,但當她一個人站在獎台上時是如此寂寞,父親為什麼不肯回頭看她一眼,不肯夸贊她一下呢?
她是他唯一的女兒啊!
漸漸的,她變得和母親一樣不快樂,並且與母親一樣,渴望同一個男人關注的眼神。
她不禁要想︰也許,母親就是這麼渴死的!
當陸婷然驚覺自己為了爭取案親目光的焦點,而浪費了那麼多感情與時間,她開始變得冷漠。
她將自己冰封起來,不讓自己的脆弱再受到傷害,不再讓父親的一個眼神影響她。
可悲的是,縱然如此告誡自己,她仍無法離開父親,仍然希望得到他的認同。
她憑著比男人更強的能力及決斷力在公司爭得一席之地,打敗所有敵手爬上總經理兼發言人的地位,完全不需要父親的庇蔭及薦舉。
案親終于對她笑了嗎?
是的,他笑了,卻只是那麼一瞬間。
這時,陸婷然覺得更可悲了。
她到底在期待什麼?難道希望父親能好好抱抱她,以彌補這常年不足的父女親嗎?
她應得的只是這樣嗎?她到底在追求什麼?她的人生沒有別的目標了嗎?
可笑得很,到目前為止,她真的還找不到別的目標。
她是個多麼悲哀的女人啊!
案母親的臥房雖然仍然保持原貌,但過了二十年,這里的空氣已經變得不一樣了。這里沒有母親的脂粉味,只剩下父親淡淡的麝香味。
慢慢的,陸婷然走到梳妝台前,有意無意的盯著鏡子里的倒影,仿佛又看到了二十年前坐在這里的母親。
她和母親長得很像,也許這就是父親選擇忽略她的原因吧!看見她就像看到她母親,也許就會讓父親想起過去,就會內疚對母親的不夠用心。
不過至少,這二十年來父親雖然偶有緋聞傳出,但他對母親仍是忠實的,從不曾見他帶別的女人回家玷污了她的愛。
梳妝台上面擺著一個音樂盒,陸婷然記得母親常常打開它,讓李斯特的愛之夢流泄在這夢幻的空間。
她想像自己變成母親,若有所思的坐在梳妝台邊,輕柔的打開音樂盒……
第三章
「拜托你了。」萬子峰將一部毀損的相機交給相片行的老板。
「看樣子滿嚴重的,怎麼那麼不小心呢?」老板這麼說。「一個月後我再通知你,希望屆時能修得好。」
萬子峰接過收據,將它隨意塞在上衣口袋里。
幾天前被球砸中的意外中,他的相機同時墜毀了,事情都過那麼多天了,小莊和沈倩茹這兩個笨蛋也不知該拿來修,真是一個口令一個動作的天兵。
難怪他每次一不在社里坐鎮,社里的營業額硬是沖不上來。
說來說去,他開這家征信社好像在做慈善事業一樣,如果放那兩個笨蛋到外面去求生,他們大概很快就陣亡了。
其實這款相機已經很舊了,但正是因為舊了,所以特別有感情。
它是萬子峰初人這行時所買的第一台相機,雖然已經漸漸退流行,但仍是功能齊備,不該提早退休,就算修不好,還是希望能將它留下來當紀念。
「那就交給你了,如果修不好,麻煩你也通知我一聲。」萬子峰點頭謝過,這才大步跨出相片行。
這邊,萬子峰前腳剛走,從另一邊卻來了位女客,這女客不是別人,正是冰山美人陸婷然是也。
她剛好來得及見到那頎長的背影,于是慢慢的停在相片行門口,雙眼凝望著那漸行漸遠的背影發愣。
這男人的身影好生面熟,好像在哪兒看過似的,她希望他轉過頭來讓她看看他是誰,可是又不願去想起……這樣矛盾的情緒真是教人不舒服。
陸婷然深吸口氣,銀牙暗咬,試圖撫平那股沒由來的煩躁。
「歡迎光臨,小姐,洗相片嗎?」相片行老板看著手拉著他的店門,結果卻遲遲不肯進來的美女,只好主動向她招呼。
陸婷然也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些可笑,于是甩甩頭,拉開玻璃門,翩然人內。
她從皮包里掏出一張舊照片放在滿是樣品照的玻璃櫃台上。
「老板,我想將這張相片翻拍再放大。」
這張照片是她在母親的音樂盒里找到的,上頭的母親身影依然年輕,雖然和她記憶中有些許出入,但仍不失為一個美人胚。
奇怪的是,母親的頭發披散著、面容憔悴、兩眼無神,背景全是灰灰白白的建築,看起來像家醫院。
「可以,不過可能要費點時間,你如果趕著要的話,我明天下午給你。」老板看著照片。
「那就明天下午好了。」陸婷然回道。她留下資料,拿了收據,動作迅速的離開。
記憶中,母親的頭發總是梳著高貴的包頭,非常重視外表的整潔,不可能就這樣披頭散發的任人拍照。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母親曾因病住院嗎?
雖然母親過世時,她只有六歲,但她一向比別的孩子早熟,記憶力也好,不可能忘了母親住院的事。
是記憶欺騙了她,還是有人刻意隱瞞?難道母親的自殺是源自她的病?
如今,父親失了蹤、母親自殺成謎,她再也不能把這些當成一般家庭事件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案親到底是成人,任性了十幾天也該夠了,她決定找到他,問明那隱藏了二十年的秘密,並請他重掌大局。
而她,是為自己而活的時候了!
雖然她現在還沒找到方向,但她會找到的。
她不能永遠生活在得不到父愛的失落中……
球季開打,瑞豐熊的第一場賽事果然不負望,贏得漂亮的完投。
第一場球賽是在台中球場舉行,陸婷然因為公事繁忙沒能親自道賀,只好打電話口頭上鼓勵一番。
但也許是太得意忘形了,第二場球賽居然慘敗,還敗給不是很強的球隊,這種奇恥大辱,她怎能忍受。
罷好這場球是在台北球場舉行,所以到了九局下半,眼見沒有轉圜的余地,她殺到球場來,準備將一千人等都訓誡一頓。
「崔教練,這是怎麼回事,我們的球員都沒睡飽嗎?為什麼會輸球?」下了球場,陸婷然就站在更衣室門口開罵。
這會兒除了崔教練,其他人都月兌光光躲進更衣室,想她陸婷然一介女流,應該不至于貿然闖進果男林立的空間。
「這……」崔教練似有難言之隱,不太敢直言。雖然現在他一個人受苦,但等一下那些兔崽子就知道他的厲害了。
「你知道我一年花多少錢養你們這群飯桶嗎?還是只有你一個人是飯桶?你怎麼訓練球員的?一場球下來竟然有十幾個失誤!」陸婷然一向鐵面無私,該罵的時候絕不留情,就算是當著面也照罵不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