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不見得。」憶起送花給她時,她開心的模樣,聶鳴鋒唇角微揚,心想,討好她,對他來說,是件很愉快的事……
他沒察覺自己的表情有多溫柔,阿杰見了驚奇,哎呀,太教人高興了,雖然遲了這麼久,不過這位老兄的春天也終于來了,可喜可賀!
「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她,你跟她哥哥是舊識的事?照你們現在這種關系,總不可能瞞一輩子吧。」阿杰問道。
「我知道。」阿杰的出現,是最好的提醒。這時回想起來,他不是沒想過要告訴她,只是一直等不到一個最適當的時機。
知他向來自有分寸,阿杰也不瞎操心,笑道︰「老朋友的妹妹嘛,我也希望她幸福。對象是你的話,我可以幫她放一千兩百個心……反而是有點幫你不放心。」搖搖頭,嘆了口氣。「你知道,在這里,很多老外偏愛東方美眉,稍具姿色都會被搭訕、獻殷勤……你可得小心看緊點哪。」
「你想說什麼?」
見他雙手環胸,斜睨自己,阿杰哈一聲爆笑出來。「別當真、別當真,我開玩笑的!看你好像都不會緊張,想嚇嚇你而已。」
「我看來像是不會緊張嗎?」
「像,怎麼不像?自從有次見識你在上台演出前,還跟人談笑自若,毫不怯場,我就知道,這世上要真有天生不會緊張的人,那肯定是你。」
「胡說八道。」聶鳴鋒好氣又好笑。
好了,現在是怎樣?他懷疑是全世界串通好了,才人人都來刺激他。
如果可以,他不只想看緊她,還想握緊她,到哪也不放……
唉,澀然扯扯唇,他舉杯喝口咖啡,眼里瞧著對座這位好夸大的老友,心中想到的是——等下跟薇霓踫面時,該怎麼解釋他的身分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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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他是你以前在台灣的室友?」
地鐵上,听完一番避重就輕的說法,丁薇霓的反應頗為驚訝。
聶鳴鋒為此掀眉。「你以為他是誰?」
「我以為他是你以前在這一起學舞的同學。」她回想起阿杰的裝扮,那率性自我的風格,讓她聯想到無拘無束的現代舞。「他看起來像個舞者。」
哦?他听了更覺有趣。「說說看,你認為舞者看起來該是怎樣的?」
「嗯……」她逐一思索認識的舞者,小虎、驢子和其他人……當然還有他們的頭頭……想著想著,笑了出來。「問我不準……我看到的,很多都是怪咖。」
「什麼?」他佯怒豎眉,抱臂睨她。「當心點,亂說話會有報應——」話還沒說完,忽然間,列車震動一下,然後停住不動。
這意外使他們一怔,很快的,廣播傳來,要乘客稍安勿躁,耐心等候……不是吧?地鐵故障了?紐約地鐵老舊,已逾百年歷史,常出狀況,有經驗的乘客都知道,這一耽擱搞不好兩三小時,紛紛垮下臉來。
她也有點困擾地看著眼前情況。「被你說中……報應來了。」
「有沒有搞錯?」他不可思議。「沒道理連我也算進去吧。」
「你第一次踫上地鐵出問題?」
「那倒不是。幾年前我來紐約,正好就踫過一次。」見她鎮定自若,他微笑問︰「你呢?不會那麼倒楣,來紐約沒多久,已經習以為常了吧?」
「我之前也只踫過一次而已。」她頓了頓。「不過那一次……相當難忘。」
「哦?為什麼?」他一臉興味。
她支著下巴,回想道︰「那時候,在車上卡了兩個多小時,忽然听到隔壁一個小朋友大叫一聲︰‘我忍不住了!’」
他心頭一凜。「他該不是要……」
「對。」她證實猜測。「他要尿尿。」
「那豈不嚇死人。」他吃驚又好笑。「後來怎麼辦?」
「……我不想回憶。」她眉頭微蹙。
「那換我來說好了。剛好我那次也有踫見怪事,而且絕對比你的更駭人听聞。」他斂去笑意,變得嚴肅。「當時,我在車上等了幾個鐘頭,打起盹時,突然感到有樣東西從腳邊鑽過……」像在說鬼故事一樣,森然一頓。
「是什麼東西?」她睜大眼問。
「還是別問的好……你不會想知道的。」語氣凝重。
她腦中靈光一閃。「老鼠!是老鼠,對不對?」紐約地鐵是出名的老鼠多。
「老鼠?」他面露詫色。「你的想像力也貧瘠得太可憐了,怎麼會以為是這麼平凡無奇的東西?該要更恐怖、更驚悚、更靈異。」
「到底是不是老鼠?」她狠笑,不讓他轉移話題。」……我不想回憶。」他眉頭微擰。
賴皮鬼!哼,算了,善良地放他一馬,換她抱臂睨他,只用眼神取笑。
兩人低聲談笑,打發時間,旁人可就沒那麼好興致了。列車卡在兩站之間,車廂外,景色一片漆黑;車廂內,乘客表情陰暗,尤其是坐他們對面另一對看似情侶的男女,臉比燒焦的鍋底還黑,似在冷戰,一句話也不說……
「我忍不住了!」男人霍地站起,自緊咬的齒縫中迸出一句。
發生什麼事了?旁人奇怪地對他投以注目,聶鳴鋒和丁薇霓則面面相覷,心中驚訝……這台詞好熟,不是才剛听過?難道這麼巧,又踫到有人憋不住尿?!
只听他說︰「今天的餐廳訂位肯定泡湯了,但有件事,我實在無法忍到明天再說。」撲通一聲,他忽在女友面前單膝跪下,高聲請求︰「請你嫁給我!」
這急轉直下的發展,教人目瞪口呆,空氣凍結三點五秒,最先反應過來的,是被求婚的女人,只見她——像被火燒一樣跳了起來。
「現在、在這里……求婚?!」佳人臉上既無喜色,亦無激情,面色紅一陣白一陣,又羞又氣地拔高聲音︰「你瘋了嗎?!有這麼多人在看!」
這位仁兄的確太不上道,明知女友怕羞,沒法忍到明天,就不會忍到下車再說?搞成現在這樣,擺明教旁人尷尬嘛。
在場臂眾暗自嘀咕,幸好都很識相,有人凝目研究起窗檻上有幾粒灰塵,有人側首欣賞起窗外景色有多暗無天日……
聶鳴鋒瞥向身邊的人,好個丁薇霓,早已不慌不忙拿出隨身听,開始听起音樂,置身事外得徹底,連只耳機都沒留給他,相當過分。
他用眼神譴責她無情無義,她比個手勢,要他放心,用嘴型無聲說「幫你想好了」,然後拿起身旁外套,呼一聲,俐落地罩到他頭上。
哦,原來如此……要他蒙頭裝睡是嗎?
他從外套中露出半邊臉,微笑著無聲回道︰你真貼心。
在她笑時,他眸中黠光一閃,驀地掀起外套,將她也兜頭罩住。
沒想到他會這樣做,她愣了幾秒,隨即想到,從外頭看來,他們的樣子會有多詭異,呃……頓時不太自在。
而聶鳴鋒想到的,卻是那一次,在風衣圍起的世界里,他們如何熱吻……情不自禁,他貼近她,在溫軟唇上輕輕一吻。
有如被放了把火,小小空間變燠熱了,相抵的肩膀,偎熨親匿溫度……外頭發生什麼事,不關心了,像偷偷躲在漆黑床底下玩的孩子,眼楮對著眼楮笑。
在紐約,地鐵故障不稀奇,但目睹有人在車廂中求婚,這肯定難得一見。他笑想,自己永遠不會忘記這天的奇遇,也不會忘記,這一刻的她,是如此令他心動……在暗中凝視她,發熱的胸口有東西在蠢動,那是什麼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