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干嘛呀,把自己說得這麼可憐,活像在博取同情,明明沒那個意思的……她訕訕地想辦法解釋︰「我……我的意思是,我喜歡一個人吃飯,輕松沒有壓力……一個人吃飯,是種享受……你不覺得嗎?」
以為他會認同的,看他忙成這樣,想必覺得跟人吃飯既麻煩又浪費時間吧?
沒想到他卻回答︰「不覺得。」他覆額嘆息。「我覺得一個人吃飯,空虛又寂寞,看著毫無營養的電視新聞,讓我食不下咽;對著繁重的工作,讓我食不知味,還會悲慘地犯胃痛……所以,以後有空的話,常常陪我吃飯吧。」
听他說得煞有其事,她不由得笑了出來。
怎麼可能相信他!看他的表現就知道,工作是他最好的下飯菜。當然,她也知道,他是為了她才故意這麼說的……
這個男人真奇怪,在工作上嚴厲不近人情,私下卻會在不經意的地方展露溫情,讓她這麼感動,胸口泛著微甜的暖意。
「唉,那好吧。」她故意擺高姿態。「就當做善事,我答應你。」
兩人的視線撞在一塊,嘴巴跟著一起笑了,這「笑」逐漸擴大,最後演變成開懷大笑,嘻嘻哈哈不可收拾,連暗蒙蒙的夜色也跟著詼諧起來。
這一刻的快樂,如果非要有個理由,他會說,那是因為她的笑容。
她會說……那是因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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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一個人曾讓你這麼開心,那麼當你不順心時,就會第一個想到他。
那天,一場突來的大雨,打濕了她的草稿本。打工結束後,原本想趕在迪化街永樂市場打烊前去布行挖寶,卻禍不單行來了另一場雨,壞了計劃。
她心情低落地回家,經過路口時,腳就這麼偏離軌道,朝舞團走去。按了門鈴,卻忽覺不妥,這時間通常沒排練,自己無故前來,一定會造成他的困擾吧?
他打開門時,見到的,就是她尷尬又帶點無措的樣子。
他揚揚眉,也不問來由,朝里頭撇撇下巴,直接道︰「進來吧。」
「不……我沒什麼事……」後悔自己的輕率,她想道歉告辭。
「既然來了,就進來吧。」他手握門把,沒有關門的意思。「快點。」
他微笑催促的模樣使她感到溫暖,依言進屋,耳畔听到音響放著音樂,直覺以為是練舞用的樂曲,旋即發現不是,因為她听到熟悉的輕快旋律,還有歌手正輕輕唱著︰永遠別對一只鱷魚微笑……
「小飛俠的卡通原聲帶?」
他掀眉。「你听過?」
豈止!熟得有幾首歌都會背了。她微笑,低頭見到地上擺著一塊游戲版圖,不禁一怔。「你在玩大富翁?」跟誰?她好奇張望,沒看到其他人哪。
他走回游戲邊坐下,為她解惑︰「自己跟自己玩,可以沉澱思緒。」
還有這種玩法的?她失笑。「听起來怪可憐的。」
他嘴角微揚。「不如你陪我玩好了。」
「好啊。」她也席地坐下。
「你心地這麼好,我會讓著你一點。」
「不行。」她眼里閃著挑釁的光芒。「贏得太容易的游戲多沒意思。」
他斜睨她,佯怒。「太傲慢了!我改變主意了,得好好教訓你一下才行?」
狠話撂下了,誰知游戲開始後,他接連撞衰,被迫破財消災,入不敷出,眼看就要破產。
玩到一半,她喊暫停去上廁所,回來時,眼尖地發現局面似乎略有不同,疑惑地憑著記憶仔細勘查,驚訝地覺察︰「為什麼你多了一棟旅館?」
還沒得到回答,鈴鈴鈴……電話鈴響,他上前接听。
她隱約听到他說︰「明天早上?什麼時候?嗯……晚點再告訴你行不行。」
等他掛斷電話,她問道︰「有公事嗎?」
「沒事。是小虎問,明早能不能來特訓。」
什麼?「小虎要……特訓?」
他笑瞥她一眼。「這麼驚訝?」
「有一點。」印象中,平時排練,小虎最沒干勁,老是第一個嚷著要休息,私下竟會要求特訓?一個想法倏然躍入腦海。「是不是因為驢子快回來了?」
換人驚訝,他挑眉瞧她,眼底蘊笑。「明察秋毫。」
「只是听其他人說過,小虎在驢子面前最愛現……他們是男女朋友嗎?」沖口問出,馬上覺得不對,那應該是……
「還要再低階一點。」索性為她解惑︰「是互相喜歡。」
咦?「可是,小虎說,驢子是好朋友,而且還會去聯誼。」
「就是有這種笨蛋。長這麼大,還連自己的心情都搞不清楚。」他搖頭笑道,回來坐下,抓起骰子遞給她。「好了,我們繼續。該你走了。」
「慢著……」她一手支著下巴瞧他,一手指指地圖上不該存在的建築,質問道︰「你偷蓋了一棟旅館,對不對?」別以為她忘了。
「什麼?沒這種事。」臉不紅、氣不喘。
裝蒜!不敢相信他也有這麼孩子氣的一面,她睜圓眼,笑意直往上沖。「算了,快拿一千塊來賄賂我,我可以假裝沒看到。」
「那怎麼可以!行賄是犯法的。」居然還一臉不苟同地譴責。
「違建也是犯法的。」她作勢要動手拆毀。
他截住她的手,凜然道︰「做人要厚道點,凡事留點後路給別人。」
竟然跟她扯起人生大道理來了,他就這麼不想輸嗎?她強忍笑意,正色道︰「好吧,我可以給你一條後路,那你打算拿什麼當過路費?」
他一手抵著下顎,狀似沉思。「這樣吧,晚餐請你吃披薩。」說完,他站起來,再次走到電話邊,拿起無線電話,回頭問她︰「想吃什麼口味?」
「嗯……洋蔥披薩,除了洋蔥,什麼都沒有的那種。」
「……算了。」他面無表情地放下電話,回到原地坐下,拿起一張千元面額的假鈔遞給她。「我改變主意了,拿去。」
「哈……」她再忍不住地爆笑出來,望著他的臉,不曉得是不是笑得太厲害,心跳也跟著快了,撲通撲通很亢奮。
他看著她大笑,也打從心底感到愉悅,想不到逗她開心是比玩大富翁更棒的娛樂,只見她笑眯了眼,一手掩著嘴,使聲音微悶,他突然有股奇怪的沖動,想拉開那只小氣的手,好將那可愛的笑聲听得更清楚些。
愉快中,不知不覺,CD播完一遍,重又唱起︰永遠別對一只鱷魚微笑……
「笑了會怎樣?」
不期然想起,那一次,她在電話中這樣問。
這一刻,明晃晃燈光下,她的笑容特別亮眼;忽然間,好像有個壞東西,偷偷模模地伸出舌頭,在誰的心坎上舌忝了一下,熱熱的,癢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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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後回想起那天的事,丁薇霓依然感到神奇不已。
他像個魔法師,輕輕一彈手指,所有不快和沮喪就煙消雲散。
那到底是什麼法術,總能讓她這麼開心?她享受這份快樂,又不免困惑。
然而他們之間,也不是永遠都這麼和樂融融的。
這天,將近晚餐時間,她帶來令人消化不良的消息,引燃火花。
「不是已經定裝,為什麼臨時又要變動?」審視手上經過修改的設計圖,聶鳴鋒眉頭微微一皺,再看向面前的人,見她一臉躍躍欲試。
「這不是大變動,只是細節上的修改,不會造成大影響的。我知道現在提出是晚了點,但是……創意是隨觸即發的,它現在才來敲我的門……我不是故意要找麻煩。」她誠懇解釋,希望他可以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