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她見他頸圍毛巾頭發微濕,因而微愣一下。「不用焚香沐浴這麼慎重。」
「我知道。只是我剛剛去游泳。」
「喔。」
「等我一下。」他胡亂以毛巾抹了頭發幾把,然後將毛巾隨手掛在椅背上。「好了。走吧。」
「你不吹頭發嗎?」
他遲疑一下,說道︰「沒關系。」
「不行,偷懶容易得頭風。」她眼尖地注意到桌上已插電的吹風機。「你本來打算吹的吧?時間還來得及。」
「嗯。」他走到桌邊坐下,以身體擋住桌面,伸手抄起一旁的耳塞握在掌中。
身為音樂創作人,听力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因此平日就得有保養耳朵的好習慣,例如听音樂時盡量少用耳機、音響不能開太大聲、不能久听、換唱片前得先將音量調小、吹發時要戴耳塞以免頻率尖銳的吹風機傷耳……諸如此類。
這些習慣看在一般人眼里難免奇怪,而更使他顧慮的是她親人既為同行,想必她也明白吹頭發戴耳塞的用意,注意到自己如此行徑不可能不起疑竇。
按開吹風機,他設法自然地吹發,然而手中握有兩只耳塞卻令他的動作無可避免地略顯笨拙。
她在旁觀看一會兒,干脆上前說︰「我幫你吹好了。」
「好。」他暗自松了口氣,將吹風機遞給身後的她。
頭頂傳來她手指的輕柔力道,他舒服地閉上了眼,吹風機的尖銳聲音傷耳與否則已非他所關切。想就這麼沉醉其中,握在手中的硬物卻提醒了自己的不坦誠。
紙終究包不住火,其實他所隱瞞的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應當找個適當時機跟她解釋,畢竟兩人交往已有一段時間,她……該能理解自己對這段交往所抱持的絕非可有可無的心態吧?
他沉浸在思緒當中,思量著是否該在此時全盤托出,沒發現吹風機已停。
「你在想什麼嗎?」察覺他背脊有些僵直,她微感奇怪地問。
他直覺回道︰「沒什麼。」隨即扼腕自己因口快而錯失機會。
「如果你在想昨晚的事,那是我哥反應過度,你不用放在心上。只要我喜歡你就好了。」
他一愣,沒想到會听到她這麼說。那麼輕松自在的語氣,彷佛在敘述一件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事;而對于這樣的她,他的愉悅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如此情境下,語言變成無法勝任的表達工具,因此他輕攬她的肩,低下頭,第二次在她唇上印下一個吻……
那是自己無法流利表達的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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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房中,沈宇負責下水餃,孟蘊真負責盛盤。
孟老太太在桌面擺好碗筷,走入廚房,笑咪咪地觀看。「你們兩個真是幫了我大忙……啊,等等,這盒水餃不要下!」
沈宇及時停下手上動作,回頭看她。
「不好意思,看我這老糊涂,差點忘了留一盒下來。」孟老太太接過那盒水餃,用橡皮筋束好放回冰箱內。「這盒是買給我老伴的,他忌日快到了。雖然上次他托夢告訴我的樂透號碼沒中,不過他給我的最後兩碼是45跟9,听起來不是很像『水餃』?他生前最喜歡吃水餃,說不定就是要透過這方式通知我,呵呵……」
叮咚!門鈴忽響。
孟老太太眼楮一亮,笑道︰「一定是菲菲來了,我去開門。」興匆匆地離開廚房走向大門,打開門,來者果然是陶菲菲沒錯,但她身側卻還有另一位意外訪客。
孟老太太不禁訝異。「高先生,你也來了?」
「咦!」陶菲菲微愕。「您……認識他啊?」
「當然,他就住我對面嘛,我在電梯里踫過他好幾次呢。」孟老太太微笑。「不過你們兩個……原來是朋友?」管理員對他們兩戶的抱怨她也略有耳聞。
「這個……」她支支吾吾。
「我是她男朋友。」高悟森面色平常地說。
這答案讓孟老太太驚愕地瞠大眼,轉頭看向陶菲菲,只見她正用力瞪著那位自稱是她男友的人,卻未出言反駁,脹紅的臉色似惱怒又似嬌羞。
孟老太太忍不住大笑。「原來如此!菲菲妳果然守信,真找了個男朋友給我瞧瞧。很好很好,今天可熱鬧了,進來吧,要開飯了!」
待桌上鋪排完畢,所有人在桌邊坐定。
用餐期間,孟老太太看看左邊那對,再看看右邊那對,越看越有趣。
孟蘊真拿了幾個水餃,沈宇見狀,伸筷自她盤中挑走一個。
孟蘊真挑眉看他,他說︰「這個是韭菜的。」
「你怎麼看出來的?」
「從皮透出的顏色比較深。」
「我是說,你怎麼看出我不吃韭菜?」
「上次我們在北平館子吃飯,妳把韭菜盒子的內餡挖出,只吃了外皮。」
「喔……是啊?」
在旁的陶菲菲哈哈笑,第一次听說這種吃法。
這是她首次親眼目睹他們交往後的相處情形,說實話,令她頗為驚訝。本來以為像孟蘊真這種堪稱古怪的個性跟人交往起來只怕不易,但這個叫沈宇的男人跟她之間表現出的契合度比自己預測的要高出太多太多。
「我看你們兩個一定可以白頭偕老。」
倏然間,所有人都停筷望向自己,她這才發現那句莫名其妙的話出自己口中,頓時滿臉通紅,語無倫次︰「我、我指的是──白菜水餃跟韭菜水餃啦……」娘啊,她在胡說什麼鬼啊?!
餐桌上的空氣頓時冷到極點,直到孟老太太再度大笑打破僵局。
「跟你們這些年輕人一起吃飯還真有趣,讓我不小心就想起以前呢。」
是啊,以前每次吃水餃時,丈夫知悉自己不喜韭菜,也總會先將韭菜水餃搜括到盤中才喊自己來吃飯……真的好久以前了哪。
氣氛在她的話語扭轉下恢復平常,只那張蒼老笑顏里悄悄蔓延出幾分不為人知的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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愉快的周末過去,又是另一個星期的到來。
晚上六點半,他自外回來,正好在電梯口踫到剛錄完音回來的她。
詢問之後才知道,她的廣播節目幾乎都是事先預錄好的,並非現場直播,因此每晚十點到十一點節目播放的時間她也可以擔任听眾。
眼見她懷抱一個小紙箱,他伸出空著的單手。「我幫妳拿。」
「沒關系,里頭都是信件,很輕。」
「听眾來信?」
她點點頭,瞥眼他手上的提袋。「你去超市買東西?」
「嗯。我順便買了兩碗面線,到妳家吃?」
「好。」
到了她家,他熟門熟路地到廚房拿碗盛裝,端出碗筷到桌邊時,她正拿拆信刀在逐封拆開閱覽,頭也不抬地接過面碗,邊吃邊繼續看。
見她忽地微一揚眉,他有些好奇地問︰「寫了什麼?」
「稱贊我的配音技術。之前我在一個特別企畫的廣播劇里友情客串,配一個得流行性感冒的女角色,她說我配得實在太傳神了,問我到底有什麼訣竅。」
「捏著鼻子?」合理猜測。
「不,那次我是感冒上陣。」她吸口面線。「就是病了一星期那次。」
竟是這種「訣竅」!他感到有些好笑。
「嗯唔……」她吞下面線,放下那封信又拆開另一封。
面碗見底後,他自動自發將餐具收到廚房洗淨,出來時見她還在埋頭苦讀。
「要不要我幫忙拆信?」
「信沒那麼多,已經看完了。我在看預排的節目流程。」她手撐額頭,模樣聚精會神。「大後天節目安排了觀眾callin,會現場直播,時間方面比較難掌控,得再復習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