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經漫長的掙扎,她終於自黯淡無光的世界中破繭而出,長久以來的壓力瞬間獲釋,愁雲慘霧不再環繞身畔。
她知道,若沒有他的點醒,自己恐怕仍在渾渾噩噩,鑽牛角尖。
原來堅持雖不是萬靈丹,但無試無效,與其自怨自艾,不如站穩腳步去爭取。
內心的喜悅和感動無與倫比,而這全是因為他。
徐謙笑睇她,也為她的解月兌感到高興。「那我們是不是該準備慶祝?」
「理所當然。」
「我有個主意。出國充電如何?地點多倫多。」這也是他今日來訪的主因。
她有些驚訝,反應過來之後,偏頭笑瞅他。「我懷疑你能否勝任導游一職。」
「實不相瞞,我可以算是社內最優秀稱職的導游。」
她搖頭嘆氣。「你們社里顯然缺乏人才。」
「這句話等你試過再說也不遲。」頓了頓,他笑道︰「剛才我好像沒恭喜你。」
她微笑。「我可以勉強原諒你。」
「謝謝你的慷慨,不過我不喜歡承別人的情,所以決定現在補一句——」他上前擁住她,真誠地道︰「恭喜。」
她發現自己真的愈來愈容易被他感動。「我是不是該回禮?」
「當然。但不用太貴重。」他含笑注視她。「不如這樣,你回答我一個簡單的問題就好。」
「說來听听。」
「剛剛那人是誰?」
嗯?她一愣,看向他,隨即忍不住又笑了。她都快忘記那回事了,他居然還在介意?不過老實說……她挺享受他的介意。
笑著聳聳肩,她蓄意胡譫︰「推銷報紙的。」
「我想全台灣可能沒有一個推銷員具備這種態度。」
「所以才難能可貴。你似乎頗具慧眼,不如想辦法挖角他。」
「謝謝你的建議,可惜我連他的姓名都不知道,只怕實行上會有難度。」
「他姓飛名醋,剛才你瞪他的眼光太暴力,簡直像想吃他的肉、喝他的血。」暗喻他亂吃飛醋。
他淺笑,湊近她耳邊低語︰「我只想吃你。」
她的臉瞬間被高溫席卷,毫不留情地賞他胸口一拳。「愈來愈沒規矩。」
「不如說是你太有吸引力。」他笑著摩挲她的臉蛋,然後俯首——又吻了她。
而這次當然沒忘事先摘下她礙事的眼鏡。
尾聲
出國之前,蘇曼竹與王雯君通了電話。
王雯君的聲音听來頗有精神,想是其母為她進補之功。二人聊了會近況,蘇曼竹隨口提到將至的多倫多之旅,王雯君興奮道︰
「記得幫我帶土產回來喔!還有還有!听說Roots的衣服在加拿大賣得比台灣便宜很多,幫我買幾件回來吧!」
蘇曼竹應了聲,有些漫不經心。
「,愈想愈覺得徐謙真是個難得一見的好男人耶!」王雯君興嘆完,又道︰「那你從多倫多回來以後要不要回南部看看?阿姨很掛念你呢,而且可以順便把你買的東西帶來給我……哇,這計畫多完美!」
「想得太美。等你回台北時自己來拿。」
「啊,別這樣嘛……我可能很久都不會回台北了耶……」
蘇曼竹揚眉。「怎麼?莫非台北現在成了你的傷心地?」
「哎呀,不是啦,只是我媽會擔心嘛,所以……」
「對不起,認識這麼久,我居然到現在才發現你是個听話的乖孩子。」
「喂,別把我說得像個不孝女嘛!」王雯君忽然停頓片刻。「曼竹……那個……我可能真的不回台北了。」
「因為許建元?」
「不是!」察覺自己反駁得太快,她有些心虛。「你別亂猜啦,跟他一點關系也沒有。」
「少跟我口是心非。」
王雯君沉默了。
握著話筒,蘇曼竹內心有種奇怪的感覺,有些熟悉,以前雯君因為自己的斥責而死命憋哭時她也曾感受過,胸口悶悶的像被什麼卡著,十分不適。
因為那個有話直說的王雯君開始對自己有所隱瞞。那是疏離感,而她不喜歡。
這次的教訓,雯君身心皆受創,但她沒對自己哭訴,只是盡力假裝若無其事。
想必她也察覺到,她們之間的關系變得如履薄冰,因此步步為營。
而蘇曼竹曉得這不是自己想要的。
雯君之於自己,到底是什麼存在?蘇曼竹在想。
她老給自己找麻煩,缺點又多如繁星,但她的可愛與直率卻是自己所沒有的,而她也從不吝表現對自己的信任和關懷。
當情緒依然受到雯君左右時,她就知道自己無法絕情;如同親人間無法輕易割舍的感情,在雯君最需要幫助時,她終究做不到冷眼看她孤立無援。
曾經在她即將死心之際,雯君的支持給了自己力量,如今,她的心還沒死透,所以……或許還能再信她最後一次吧。
就這麼一次了。對這個如妹妹、如女兒的笨女孩。
「雯君,」蘇曼竹吐了口氣,想著該怎麼開口。「以後有什麼自己無法解決的事要找人商量,別自作聰明。」出口的話卻依然無法柔軟。
相識多年,王雯君當然听得懂她的言下之意,因而覺得想哭,吸著鼻子,過分的情緒在胸口激蕩,最後只能化為一句︰「竹……我最喜歡你了,真的!」
又來了。蘇曼竹笑著嘆了口氣。「就算你真的很愛這句口頭禪,從小用到現在也該換個新詞了。」
「那是真心話啦!」王雯君頓了頓,輕聲道︰「曼竹,你一定要幸福喔。」
「這句話太夢幻,不適合我的年紀,我原封不動退還給你。」想到許建元的事以及她的鴕鳥態度,蘇曼竹淡淡道︰「還有,要跟人拆就拆個徹底。」
王雯君又停頓片刻,苦澀地道︰「我……我覺得沒臉見他。」
「因為你的長到臉上去了?」蘇曼竹輕哼。「淨說屁話。」
她的話讓王雯君破涕為笑,嘆道︰「曼竹,為什麼你不能溫柔安慰我呢?」
「以後的祝福比眼前的安慰更具經濟效益。」
王雯君微笑閉上眼,如以往般,雖未得到她的安慰,卻奇異地有了勇氣,終能下定決心。「我……我會努力的!所以,曼竹……我們要一起幸一砠。」
又老調重彈?蘇曼竹啞然失笑,懷疑她記不記得自己喝醉時已說過此話。
算了,如果這是雯君最新的口頭禪,她想自己勉強可以接受。
四月末的多倫多依然微寒,迥異於台北的都市風情讓人感覺很新鮮。
徐謙的確是個好導游,他興致高昂地租了車帶蘇曼竹四處游玩。
今天下午,他們到公園喂松鼠,見到周遭的銀發夫妻,她突然覺得他們這對年輕情侶真夠墮落,在異國不務正業……偏偏又墮落得很愉快。
晚上,他們到唐人街一間粵菜館吃飯,飯後閑談時,他提到這次的旅游。
「多倫多初夏的氣溫最宜人,到時要有機會我們再來玩一次。」
「大老板,你似乎忘記自己有工作在身。」她好心潑冷水。
「多謝提醒,我真的差點忘了。」他笑瞅她。「跟你在一起會樂不思蜀。」
「喂,夠了。」他是故意的吧?想害她的臉跟桌上的龍蝦一樣紅。
他低笑。「總會有時間的,當你我都不大忙時。」
蘇曼竹不語。她現在的確處於事業空窗期,這幾天睡前她都想著往後的打算。「我想……轉換跑道,寫點別的東西,暫時不踫劇本。」
他微訝看她,隨即領悟她在告訴自己她的未來規畫,眸中不禁滿是笑意。
他專注的視線讓她有些臉熱,撇撇嘴道︰「你是比目魚,眼楮只能看一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