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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葫蘆 第6頁

作者︰秋風醉

「師伯您就甭擔心我了。」她爽朗一笑。「姻緣強求不得,何況我一人身如柳絮,獨行江湖,倒也逍遙得緊呢!」

他動了動唇,似欲說甚麼,但終究沒說出口。

她瞧了眼微暗的天色。「時候不早了,我還得同其它師兄弟們辭行呢。」頓了頓,又道︰「這陣子還勞師伯多關照我師弟。」

「這個自然。」他微微一哂。「妳同秦師佷辭行過了?」

「欸,尚未呢。」方才不知怎地竟忘了。

他點點頭。「那妳去忙吧。早些歇著,明日才好上路。」

她頷首稱是,告退離亭。

苞其它人一一道別,季秀鴻尚未有時間跟她切磋武藝,雖再三出言挽留,她也只能婉拒;而秦軒則恰好被七師弟帶去鄰近酒樓嘗鮮,致使她錯過二人。

哎,此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到師弟?這陣子雖教了他些江湖上的規矩,可瞧他並沒太听進去,往後怕要吃虧啊……該怎生想個法子提點他一下呢?

翌日,秦軒一早起來,梳洗後依例來到後院,難得沒見到向來聞雞起舞的師姐。

以為她睡過了頭,正自奇怪,剛巧陳伯路過,上前交給他一樣東西。

「秦公子,這是雲深姑娘要老僕轉交給您的。」

他有些訝異,垂眼一瞧,見是個深色錦囊。「師姐人呢?」

陳伯聞言,神色驚訝。「秦公子不曉得嗎?雲深姑娘天還未亮便離府了呢!」

他驚愕不已。「她上哪兒去了?」

陳伯搖頭。「老僕不知。」嘆了口氣,喃喃自語︰「這一別,不知又要多久才能見著雲深姑娘哪……」

秦軒瞪著那錦囊,非常不悅。他當然不是希望她留下,只是……只是……她就這麼一聲不響地走了,甚至不知會他一聲?再怎麼說,他也是她師弟欸!

這想法使他一愣。他何時如此甘于矮她一截,當師弟了?應該是巴不得她趕快走,他就無須喊人師姐了啊?

決定不去理會這問題,他打開錦囊,欲瞧瞧她留了什麼錦囊妙計給自己。

錦囊內不見妙計,卻有一根約小指粗細的柴枝。

這是什麼?他愣了愣--隨即明白她的意思。

怕他沒柴燒,要借他柴嗎?

他忍不住低笑起來,這師姐……真是個怪人。

心里那道倔強的防線悄悄松月兌了,涌出無盡煦意。

同時浮現的那絲淡淡惆悵……是為了什麼?卻連自己也不明白。

第三章

秦軒在季家莊待了半年,日夜勤練武藝,一有空閑便向師兄弟們討教。他心性不似紀雲深那般跳月兌,能靜下心來苦練,沒多久連幾名師兄也不是他的對手。

行走江湖靠的卻不僅是武藝,他的手段遠不如紀雲深圓滑,因此一開始吃了不少苦頭。忽忽五年過去,憑著過人的武藝,至今他在江湖上也小有名氣,得了個「劫光掠影」的外號,意喻他輕功之佳令人咋舌。

由于秦涼曾特別吩咐過,所以秦軒和紀雲深行走江湖從不報上師尊名號,因此雖有人瞧出他們倆使的是流雲派武藝,卻猜不出其師承何人。

流雲派在武林算上不大門派,但門下弟子皆頗為杰出,現今武林尤以季明峰名

氣最為響亮。至于秦涼,只于數年前名盛一時便急流勇退,晚一輩的江湖子弟大多下識得她。有人曾推測秦軒或許同秦涼有關系,卻也僅止于推測,未得證實。而秦軒跟紀雲深是否師出同門,也同樣無人得知。

近幾年,秦軒多于江南一帶駐足,紀雲深則行蹤不定,據聞一年前曾在漠北出現。秦軒在江湖上結交了些意氣相投的朋友,江南鎮天鏢局的袁總鏢頭就跟他有交情,因他不愛過刀光劍影的日子,因此三年前便應邀在鏢局內住下,偶爾替好友走鏢,其余時間便在附近遛達,日子倒也愜意。

時至立春,這日,春雨綿綿,街景一片霧蒙蒙的,道上行人紛紛走避。

秦軒手持一柄油紙傘,不疾不徐地踱至街角酒樓。

一入門,店小二殷勤地迎上來。「秦爺要點些什麼?」

這酒樓距鏢局近,他常來光顧,因此店里的伙計都識得他。

「照舊。」

小二哈腰點頭,轉身離去。

外頭的雨浙浙瀝瀝,平日熱鬧的酒樓只有三三兩兩幾名客人,倒也清靜。

片刻後,小二端了一盤花生、一盤切羊肉與︰亞紹興酒上來。他舉壺喝了口酒,撿了幾顆花生剝食。

一名漢子在此時步入酒樓,他氣喘如牛,手持著根插滿糖葫蘆的竹棍。

秦軒認得他是月老廟前賣糖葫蘆的,這幾年每經過他的面前,總不自覺地想起許久前師姐買給自己的那串糖葫蘆……那甜味久久不散,至今似仍留于唇齒間。

因此他忍不住買下一支又一支的糖葫蘆,可那滋味,似乎總不及當年所嘗。

想想竟也五年過去了,這些日子他只由江湖傳聞听得她的消息,再未親眼見過她。出了江湖才知道,師姐確實交游廣闊,無論走到哪兒皆能踫到識得她的人,且對她贊不絕口,並非浪得虛名。

這些年在江湖中闖蕩,才體會到師姐當年所言句句金玉良言,逞凶斗狠的確只是匹夫之勇。幾年的歷練磨去年少時的張狂之氣,如今回想起在季家莊的總總和對師姐的莫名敵意,總忍不住發噱。

其實師姐對自己的照顧,他那時也是明白的……只是嘴硬不願承認罷了。不知師姐現在何方,過得如何?依她的性子,必在哪兒都能如魚得水吧?

他微勾唇角,如同每回思及師姐那般,心情莫名愉悅起來。淺酌口酒,瞥見小二將那賣糖葫蘆的漢子引至右側一桌,問道︰「這位爺要些什麼?」

「給我碗素面便好。」那漢子望著手上的竹棍,喃喃抱怨︰「唉,莫名其妙下起雨來,這些糖葫蘆全給淋壞了,怎生賣人哪……」

此刻左側忽然傳來一陣喧鬧,卻是幾名先來的大漢發起酒瘋,摔碗砸盤,無理取鬧。幾名伙計見狀,避得遠遠的,惶恐不敢多言。掌櫃心頭淌血,面上陪笑,連連哈腰。「幾位大爺有話好說,有什麼下對的,小的在這兒給您賠罪了。」

一名大漢醉眼蒙地道︰「混帳東西,大爺我要的是牛肉,你這兒不長眼的伙計卻給我端盤豐肉來,明擺著找碴兒來著!」

「大爺息怒、息怒。」掌櫃向旁一瞥,朝一名伙計喝道︰「小三子,方才是你給這幾位爺上菜的吧?怎這般沒記性!」

小三子面色如土,瑟瑟發抖。他記得明白,這幾位大爺適才分明是說羊肉,現在卻矢口否認,他是啞巴吃黃蓮,有苦難言啊!

掌櫃見多識廣,知道這幾名壯漢是在借酒裝瘋,也只能將所有過錯推至小三子身上,免得惹他們不快。瞧他們個個孔武有力,若一怒之下砸了他的店可就糟了!

「還愣著做什麼?快來給幾位爺們道歉!」

小三子依言上前,顫聲道︰「小的一時疏忽,還……還請幾位爺們恕、恕罪……」

另一名面有刀疤的大漢見他杵在自己身前,大喝道︰「礙眼的東西,給大爺閃一邊去,瞧著心煩!」

小三子給他的暴喝嚇得腿軟,舉步維艱。那大漢見他遲遲不移,心頭大怒,足一抬,砰一聲將他踢得老遠。

圍桌的幾名漢子見小三子如大皮球般滾遠,將店里的桌椅撞得東倒西歪,一齊放聲大笑,顯是覺得十分有趣。小三子摔得鼻青臉腫,疼得直掉淚,好半天爬不起來。

秦軒蹙緊眉頭,他本不愛多管閑事,但這幾名大漢欺人太甚,如此行徑誰都看不過去。他剝了幾粒花生置于掌心,瞄準方向,屈指彈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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