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悠、若悠!」他揚聲呼喊,打她手機,她卻怎麼也不接,最後索性關機。
他更急了。
從小到大,她不曾這樣反抗過他,縱然仗恃他寵愛,脾氣嬌了點、倔了點,只要他板起臉,她還是肯听話的,這是第一次跟他吵架。
就是因為她看到他跟關妮薇在陽台上曖昧地糾纏……
你好惡心,睿哥哥,你真令我惡心!
她尖刻的怒斥至今仍在他腦海回響。
沒想到她反應會這麼激烈,如此嫌惡,他不禁因此而不知所措。
一直以來,他極力地疼愛若悠,給她所有他能給的一切,保障她生活無虞,逗她開心,扮演一個好哥哥的角色。
他喜歡看她笑,只要她開心,他灰暗無趣的人生仿佛也添上了幾許明亮的色彩。
若悠是他唯一的親人,對他很重要,但今夜,他卻重重傷了她……
「對不起,若悠,是我不好,你千萬不能有事。」江豐睿喃喃自語,找遍了家里附近的巷弄,仍不見丁若悠蹤影,他正焦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時,眼前忽地飄飄墜下一道黑影。
一個披著黑斗篷的高大男子,擋住他的去路。
他脊背一顫,全身汗毛豎立。「你是——」
「不認得我了嗎?」男人緩緩走向他,語氣亦是悠悠慢慢的,噙著一絲邪惡。「呵,真令我傷心,畢竟我可是費了千辛萬苦在你臉上做了記號呢——」
丙然是他!
江豐睿悚然睜眼。「羅伯特?」
「你果然知道我。」羅伯特冷笑,拉下斗篷帽,露出一張俊美的臉孔。「是關妮薇告訴你我的名字嗎?」
江豐睿沒回答,肌肉緊繃,看著面前幾乎與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男子,鬢邊不覺墜下幾滴冷汗。
「我一直在找你呢,本來還想該怎麼接近你才好,沒想到你自己送上門來了。」羅伯特瞥望四周,滿意地勾唇。「看來關妮薇真的不在你身邊。」
「你究竟想怎樣?」江豐睿戒備地瞪他。
「我想怎樣,難道關妮薇沒告訴你嗎?」羅伯特抬手,撫向江豐睿被烙印記號的半邊臉。「她沒跟你說,我做這記號是什麼目的嗎?」
「她說你想毀我的容。」江豐睿咬牙切齒。
「毀容?」羅伯特揚眉,半晌,笑了。「也是啦,這也算是一個附加的好處,不過我真正的目的不只如此。」
「那你到底想怎樣?」
「這是格殺令。」羅伯特宣稱,眼神驀地冰冷,眼眸迸出懾人的紅光。「我要殺了你!」
「你要……殺我?」
「沒錯。」
江豐睿駭然凜息,腦海霎時一片空白,但不過幾秒,他立即尋回理智。「既然這樣,你當年就可以殺了我,為什麼等到現在?」
「你忘了當年的事嗎?」羅伯特冷哼。「我不是不想殺你,是來不及殺你。」
「來不及?」江豐睿愣了愣,努力回憶十六歲時那個迷茫陰暗的夜晚,但想起來的,卻只是記憶的殘片,拼湊不出完整的圖像。
「也對,你是應該記不清楚了,因為那天晚上你被我催眠了。」
那天晚上,他被催眠了?江豐睿茫然。
「那天,同樣有個終結者在追我,要逮捕我入獄,我卻在街頭偶然遇見你。你跟我實在長得太像了,我真的很震驚。」羅伯特解釋當時的來龍去脈,嘴角噙著嘲謔。「不過那個終結者很快就追來了,我來不及做什麼,只好暫且先用我的血在你臉上留下記號。」
「這個五芒星是用你的血烙印的?」
「這是某種古老的儀式,當我們長生種想除去某個不識相的人類時,就會在他身上做這種記號。」
如此說來,他早就該死了,只是因為這個吸血鬼遭逮捕入獄,他才能苟活到現在。
江豐睿總算領悟事情真相。「所以你一逃獄,就趕來台灣想除掉我?」
「不錯,你反應很快嘛!」羅伯特表示贊許。
被一個想除他而後快的吸血鬼稱贊,好像也沒什麼值得光榮的。
江豐睿自嘲地抿唇。
「現在想想,你腦筋這麼靈活,直接殺了你好像太可惜了,還是把你帶回去做研究吧!」
做研究?什麼樣的研究?解剖?刑求?凌辱至死?
江豐睿腦中飛快閃過各種念頭,每一種,都不是什麼愉快的想像,他表面裝作若無事然,眼角已開始瞥望周遭,規劃逃生路線。
憑他一個人類,是斗不過戰力強大的吸血鬼的,看來三十六計,唯有走為上策。
問題是,該往哪里逃?
「看著我。」羅伯特下命令。
開玩笑!怎麼能隨便亂看?他敢打賭,只要自己與這個吸血鬼視線接觸,馬上又會被催眠。
「我要你看著我!」羅伯特提高聲調。
他只得抬頭,拖延時間,在目光即將觸及對方的眼時,轉身拔腿就逃。
他听見身後傳來羅伯特狂肆的笑聲,似是笑他愚蠢,竟妄想自己能逃過追殺。
就算蠢,他還是想逃。不久前他曾想過自己死了也無所謂,但現在,他忽然很想活下去。
他要活下去,不願莫名其妙地死去,這世界畢竟還是有些美好的事物,比如說,在涼風吹拂的夜晚,與好朋友在河濱公園散步。
比如說,看著某個可愛的女孩一口一口地吃冰淇淋,听她在耳邊聒噪,說些言不及義的傻話。
還有若悠,他還沒向她好好道歉……
他不能死!
「你真以為自己逃得了嗎?」羅伯特追上他,笑著伸手掐握他後頸,只是微一使勁,便逼得他無法呼吸。
他眼前一黑。
羅伯特附在他耳邊撂狠話。「我警告你,別惹惱我,否則我就當場殺了你!」
他吸不進氧氣,意識逐漸昏迷。
「放開他!」一道清冷的嗓音落下,跟著,一串鐵煉急如星火地破空而來,圈卷羅伯特臂膀。
他吃痛,不得已松開了手。
江豐睿重獲自由,努力吞吐新鮮空氣,眼前迷蒙的景象慢慢回復清晰。
他看見關妮薇,如同他初見她那夜一般,亭亭玉立于屋檐上,墨發飄飄,在夜風中肆意張狂。
然後,那美麗的倩影往前飛墜,猶如一只展翼的白鳥,一個美妙的旋弧劃過夜色。
「你沒事吧?」她輕聲問他。
他怔忡地搖頭。
她像是松了一口氣,眉目彎出淺笑,可轉向羅伯特時,立刻轉成凜然,兩人在月下互斗。
江豐睿幾乎看不清他們是如何過招的,動作實在太快,他只看見兩道黑影穿梭來去。
忽地,靜夜里數聲槍響,血花飛濺。
他神智一凜,睜大眼,想看清是誰受傷了?
受傷的是羅伯特。他胸口與右腿同時中彈,屈膝跪倒,地面漫開一片鮮紅。
血的味道。
江豐睿深吸口氣,清楚地嗅到空氣中的血腥味,就連靜靜灑下的月光,仿佛也在此刻染紅。
一串冰冽的笑音逸落。
江豐睿驚駭地抬眸,赫然發現這笑聲竟是出自關妮薇之口,她的唇比平常更紅,宛如染血的薔薇,眸色亦轉成妖異的紅。
他倏地倒抽口涼氣。
這個女人,不像那個會舌忝著冰淇淋對他笑的天真女孩,甚至比兩人初遇的那夜顯得更加魔魁——是因為血嗎?是血的味道激發了她的魔性嗎?
他看著她飛快地竄到羅伯特面前,以鐵煉卷住羅伯特頸脖,就像那夜她圈鎖他一樣。
蔥蔥玉指點向羅伯特胸膛,挑起一抹血,舌忝進嘴里。
「你的血,好像不怎麼好喝。」她冷淡地評論。
「拜托你,饒了我……」羅伯特痛楚地求饒,努力從鐵煉的鉗制中尋出呼吸的空隙,雖然右腿與胸口的傷口幾分鐘後便會痊愈,但他不能沒有氧氣。
「我接到的是格殺令,不是逮捕令。」她言語無情。「你既然落到我手里,就乖乖受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