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怎麼回事?那個男人是誰?你又是誰?為什麼他要在我臉上做這個記號?為什麼這個記號會消不掉?」他一連串地追問。
她卻只是面無表情地瞅著他。「我叫關妮薇(Guinevere)。」
「我知道,這個你剛剛已經介紹過了。」他顯然認為她的名字毫無意義。「我要知道的是你的身分。」
問題是,她該不該冒險告訴他。關妮薇蹙眉。
「別告訴我,你因為身體太弱,不能說話。」他不愉地瞪她。
她不吭聲。
「好吧,你不想談。」他諷刺地瞪她。「或許你想先吃點東西補充體力,你想吃什麼?我可警告你,別太挑嘴,我這里只有微波食品。」
微波食品對現在的她毫無幫助,她需要的是血,偏偏不能是人血……
必妮薇不著痕跡地嘆息。「謝謝你,不過我不餓。」
「真的不餓?」他似笑非笑地望她,星眸閃爍某種奇異的光。「還是你需要的不是食物,是血?」
她駭然一震。
「不必這麼吃驚的樣子。」他看出她的震驚,知道自己猜對了,薇薇一哂。「我不是傻瓜,從你一下紅一下黑的眼楮,以及銳利到足以咬破我脖子的牙齒,還有剛剛那個男人,如果我沒看錯,他是飛走的吧?別告訴我,普通人眼楮會變色,背後會長翅膀,你們應該——不是‘人’吧?」
「……」
「雖然我很難相信,不過看來你們好像就是傳說中的……‘吸血鬼’?」
她不說話,悶然咬唇,像在思考著是否該跟他坦承真相,許久,才悠悠開口︰「我們不會那樣稱呼自己。」
那麼,她果然是吸血鬼。
江豐睿瞠眼。這真的太夸張了,超越他的理智所能理解的程度,在這個月黑風高的夜晚,他收留了一個……女吸血鬼?
若是在幾個小時前,打死他也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這種非人族群的存在,但經過方才那些奇詭的經歷,由不得他不信。
他面對的真的是一個吸血鬼,而且不久前還咬破他脖子,企圖吸干他的血。
一念及此,他不覺地全身發冷,戒備地打量眼前的女人。
她很美,也絕對很危險,但說也奇怪,為何他被她吸了血,除了脖子留下一道小傷口,什麼事也沒有,反倒是她好像差點去掉半條命?
懊不會是他的血不新鮮吧?
江豐睿冷哼,沒想到自己的臉受詛咒,連血也受到詛咒。
他收回陰暗的思緒。「你剛剛說,你們不叫自己‘吸血鬼’?」
她點頭。
「那你們叫自己什麼?」
「長生種。」
長生種?江豐睿訝然,但不一會兒,便迅速領悟,據說吸血鬼擁有比人類更長的壽命,至少能活個幾百年,所以他們才如此自稱吧?
「我很好奇,那你們又是怎麼稱呼我們人類的?」
「短命種。」
真是簡潔有力,一目了然。
江豐睿嘲諷地想,吸血鬼是長壽種,人類是短命種,高下立分。
所以這女人雖然看起來很年輕,說不定已經活了幾百歲了,以人類的眼光看,早就是不折不扣的歐巴桑。
「你幾歲了?」他試著問問看。
「二十五。」
「才二十五?」他不信。「這麼年輕?」不對,應該說以吸血鬼長生不老的外貌來看,她二十五歲就長這樣,應該算「蒼老」了吧?
「我是例外。」她看透他的思緒,自嘲地牽唇。「事實上,我不能算是‘長生種’。」
「你是說你不是吸血鬼?」他怎麼愈听愈胡涂了?
「我是……混血種。」
「混血種?」江豐睿咀嚼這個新名詞。「意思是?」
她直視他,眼眸猶如寶石,瑩瑩透光。「我是人類跟長生種的混血。」
第2章
她是混血種。
擁有長生種迅速再生的復原能力,卻與人類壽命相當,大約只能活過百年。
她是吸血一族的異類,雖然也需要吸血來延續生命,但跟其他生長種不同,她什麼血都能吸,偏偏不能吸人類的血;若是吸長生種的血,則有令長生種喪命的能力。
並非所有的混血種都具有這般能力,根據研究機構的科學家報告,他們是因為基因產生突變,才有此異能。
終結者。
長生種以這樣的名詞稱呼他們這群變異的混血種。他們是不受歡迎的,一直以來,終結者只能躲在幽暗處,誰也不敢接近他們,他們孤獨、寂寞,除了少數同病相憐的同類以外,交不到朋友。
為了在充滿敵意的環境求生存,他們的領袖決定與人類的政府高層合作,共同鏟除在世界各地為非作歹的長生種,他們成為名副其實的終結者,令長生種聞之色變。
「……我怎麼覺得自己好像在看電影?」听完她的解說後,江豐睿慢條斯理地下結論。
必妮薇薇薇蹙眉,總覺得這話听起來像諷刺,這男人好像很習慣用這種口氣說話。
「你以為我在騙你嗎?」
「不,我不認為你有必要騙我。」江豐睿否認她的推測。「只是我覺得奇怪,你似乎也沒必要這麼坦白地把所有事情都告訴我,不是嗎?」
他銳利地盯著她,試著從她眼神讀取她思緒。她是吸血鬼、是異類,會這麼好心把事實真相全告訴他嗎?
她是否在耍什麼心機?
但她的表情卻很坦然。「既然你已經發現我不是人類,我再隱瞞也沒意義。」
好吧,他就暫且相信她的話。
江豐睿意味深長地點頭,繼續探問︰「你說你是混血種,那麼你爸爸或媽媽有一個是人類?」
「嗯,我媽媽是人類,不過我五歲那年就離開她了。」
「為什麼?」
「因為她不喜歡我。」她解釋。「听說我五歲那年發生一場意外,被一輛轎車撞,傷得很重,結果隔天便完全復原了,我媽媽嚇壞了,認為我是個怪物,她不敢跟我在一起,要我爸帶我走。」
「你媽跟你爸不住在一起嗎?」
「是。」她點頭。
也就是說,她的父母雖然在一夜激情後生下她,卻沒有白頭偕老的打算?他皺眉尋思。
「我媽媽並不想靠吸血維生。」她淡淡地解答了他的疑惑。
「所以你是你爸帶大的?」
「不,也不是。」她搖頭,他注意到她雙手揪緊了被單。「我爸帶我離開沒多久,就發現我是‘終結者’,只要吸一口長生種的血,就會令他們喪命,所以我爸也不敢讓我跟著他。」
爸爸媽媽都不要她,那她是怎麼長大的?
「我有家人。」她仿佛看透他的疑問,嫣然一笑。「我們這群‘終結者’就跟家人一樣,住在一起。」
那能算是家人嗎?只能說是一群被社會遺棄的異類,聚在一塊兒互舌忝傷口吧?
江豐睿嘲諷地想,卻沒將這想法訴諸于口,他固然憤世嫉俗,卻不至于壞心到這樣打擊一個從小被父母拋棄的孤兒。
可她似乎並不需要他的好心,逕自啜著他剛剛送上的番茄汁——他猜想她是把它當成血的替代品——她看來表情平靜、眼神澄澈,並無一絲情感受傷的跡象。
「你不怨嗎?」他忍不住好奇。
「怨什麼?」她不解地問。
江豐睿啞口無言。
通常一個人遭受到這樣的待遇,不該如她一般淡然以對,至少在提起這傷痛的過往時,會哀怨難受,甚至有些忿忿不平。
但她好似完全沒有諸如此類的情緒。
「難道吸血鬼……沒有感情嗎?」他喃喃自語。
「你說什麼?」她沒听清楚。
「沒什麼。」江豐睿輕哼,不覺得質問一個吸血鬼是否冷血無情是聰明的舉動。
她眨眨眼,看了他幾秒,然後將空杯遞給他。「可以再給我一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