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太太,等一下,我馬上出來。」
她披上墨綠色浴袍,把濕頭發盤在頭上,再用毛巾包起來,然後穿上緞質的平底拖鞋去開門。門開時,頭上的毛巾落了下來,她只得彎下腰弄好毛巾,「桂太太,就放在那邊桌上吧!」
那頭既沒有回答,也沒有動靜。
艾麗拿開毛巾,看見一個男性強壯的胸膛。
她閉上眼,然後再睜開時,那胸膛並未消失,但這次胸前還有兩支手臂交叉著。她抬頭一看,是裴康恩。
嚴格說來,他不是非常英俊,但卻很性格,他的五官如藝術家最佳的雕塑品。此時凝望她的那雙黑眸,帶著些許逗弄的神情。
「放在桌上?」他笑了,「嗯……如果你堅持,我也照做,只是有些難以從命。這是閣下的職業禮貌嗎?」
艾麗的雙頰排紅,這令她有些吃驚。她在這一行多年,自以為沒有什麼事會令她尷尬臉紅。「我只是告訴桂太太把我的晚餐放在那兒,而你顯然不是桂太太。」
「噢,當然不是,」他眼眸中有一股惡作劇的光彩,「任小姐,請原諒我,不過你說話時務必小心,以免造成誤會。」
「請你出去好嗎?」她斥道,「我可不想全身濕漉漉地站在這里和你討論這件事。」但她立刻又想到,如果他真的一走了之又該如何?
所以她又開口︰「給我幾分鐘換件衣服。」
他露出一抹微笑,似乎覺得她很有趣。
艾麗可不願他會錯意。「我的意思是……」
他又輕輕笑了起來,「任小姐,如果我到樓下去等你,你會自在些吧?」
「那最好,謝謝你。」她僵硬地表示。
「而且,你不用擔心我會改變主意消失了。你真是……太有趣了,我舍不得就這樣離開你。」
艾麗關上門,倚著門扉氣憤地喃喃自語︰「第一回合康恩一分,艾麗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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懊死的康恩,一出現就讓她屈居下風,言語之間還流露蔑視。他一定以為她很好欺負,好吧,等著看,她絕非軟腳蝦。她要讓康恩看看,他那些帶有性暗示的言詞不會令她困擾或生氣。
幾分鐘後,她下樓時已經完全恢復常態了。現在他在這里,她可以將自己的立場表達清楚。而且不論他的反應如何,她也不至于顏面盡失地回到明城。
艾麗看見康恩坐在大廳入口處的皮椅上,好像正在研究大門上的彩繪玻璃。一見到她,康恩立刻來到樓梯底層等著她。艾麗發誓,他眼中閃過一抹對她穿著表示欣賞的亮光——一襲寶綠色的無袖針織洋裝,完美地烘托出她高挑美妙的身材,令她看起來較世故,而且完全表現出她的女人味。
他一定以為我會穿著中性的套裝下來吧!她很高興自己沒有落入這樣的圈套。她一定要讓康思知道,他的那些話對她毫無影響,而且她對自己的女性氣質也能處之泰然。
但剛才他眼中一閃即逝的光芒是否出于她的想像?因為他開口時只說︰「你似乎在等著吃晚餐,所以——」
「沒關系。」
「有關系的,」他很熱切,「我可不願背上讓你挨餓的罪名,所以我已經自作主張在餐廳訂了一張桌位。」
艾麗覺得他似乎期望自己會反對,就偏不如他願。「裴先生,這樣的安排很好。」
「噢,叫我康恩就行了。你覺得就職業禮貌而言,可以直呼別人名字嗎?」
他的聲音沙啞低沉,听起來如在臥室中的私語,令她的神經興奮了起來。
嗯,好吧,可不能讓他得逞,我的表現絕不能如他所預期的那樣。
她拋給他一個燦爛的笑容,「你可以叫我艾麗。」說完便朝餐廳走去。
別太太領他倆到靠近壁爐的一張桌位。艾麗點了雪莉酒,而康恩則點了威士忌。
「你知道嗎?我差點沒看見你的名片,我打開門時,名片滑到屋子和平台的隙縫里,我花了整個下午才找到。」
艾麗咽下已到嘴邊的刻薄話,只是說︰「你真是個有責任心的人。」
「我必得這麼做,也許是很重要的事!你為什麼不放在廚房桌子上呢?」
「你是說後門沒鎖?」
「是啊。」
「對,為什麼要鎖呢?」她喃喃自語,「你的鄰居是很有效率的看門狗。」
「義蓮?是啊,是她很警覺的。」他頓了一下又問︰「艾麗,我能為你效勞嗎?當然是基于職業的禮貌。」
侍者送上酒,艾麗很高興談話此時被打斷,她玩著酒杯回道︰「康恩,首先你可以省掉這些無聊的評語,沒有用的,我不認為你能因此自得其樂。」
他那兩道濃眉微微揚起。
「就像你對待任何一位男同事那樣待我就可以了,我們可以處得很好的。」她啜著雪莉酒,改變了話題︰「我正在處理文家的遺產案件。」
「文家?」
他那一無所知的腔調惹惱了她。「康恩,如果你還看報,一定知道文杰夫最近去世了,這是本月最大的新聞了。」
「噢,對了,我听說過。你站在公子伯爾那邊嗎?還是另一邊?」
她不理會他最後一句話,「文瑞福真的想推翻遺囑?」
他聳聳肩,「我怎麼會知道?但我所听到的是,瑞福堅持杰夫答應給他的,不僅僅限于遺囑上所載明的部分,而他很不高興他的堂兄伯爾得到大部分的遺產。」他邊說邊搖頭,然後輕聲笑笑。
「有什麼事這麼好笑?」
「你是真的在處理文家的案件了!」
她盯住他,「為什麼我不該處理這案件?」
「今天下午我還以為你急著想見我。是因為公司派你來和我打交道呢!」
她眨眨眼,希望自己假裝的無辜表情夠逼真,「什麼交道?」
他伸出一指對她搖著,「別裝傻,艾麗,公司里每個人都知道我藏身在此。」
她垂下目光,「當然是有些傳言,只是我很忙,沒去注意。」
「我真高興你沒和那些人一起胡鬧。」
侍者端來開胃菜,艾麗很高興有個借口中勤這段談話。她盤中有些蘑菇和切片的蕃茄,其他是些什麼東西,她完全猜不出來。
「那你為什麼要藏在這里呢?」她小心地嚼著一片蘑菇,發現味道還不錯,「不介意告訴我吧?」
他瞪著盤中的蕃茄,「因為我覺得自己旅行的里程數已經夠了。」
他的口氣听起來不是很嚴肅,艾麗認為他並不是真的想離開公司。但她順著他的口氣繼續問︰「你要在德魯斯當沙灘流浪漢嗎?」
「對!」他回她一個微笑。
「為什麼要挑德魯斯?為什麼不去邁阿密或夏威夷?」「那里游客太多了。我喜歡蘇必略湖,這里很安靜又祥和,不像夏威夷和邁阿密,有那麼多游客。」
「你怎麼過活?」她從沒听說過他有家人可以供應他生活所需,「你總得付房租吧?」
「如果我缺錢用,我就做個浮木批發商了。」
「有這樣的市場嗎?」
「當然,而且沙灘上有取之不盡的浮木。如果以雙子城所賣的浮木價格來看,我很快就會發財的。」
艾麗不太相信他的一番說辭。他說得挺認真。但並不表示他在說實話。也許這是他的手腕之一︰虛虛實實,就是不說真話。
侍者端來康恩的小牛排和各式各類的海鮮總匯。
她瞪著康恩的盤中那些叫不出名字的魚,「你的信箱上有‘暖爐居’幾個字,那是什麼意思?」
「是屋子的名字。」
「什麼意思?」
「你不知道?就是指壁爐旁邊一個小而舒適的角落。大風雪時想到它,都令人覺得溫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