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這家飯店是雙子城最新、最具規模的一家,因此在午餐時間總是擠滿了客人。在迥來送往之際,領班一見到走入大門的任艾麗,嚴峻的臉上立刻浮現一抹笑容,「任小姐,我立刻幫你找張桌位。你要和客戶會面嗎?」
「不,喬治,我是來赴艾太太的宴會,慶祝她快要生女圭女圭了。」
喬治點點頭。「一直走到底就是宴會廳,請代向令尊問候。」
「好的,等我下次見到他時。」她走過擁擠的飯店,還不時向熟人打招呼致意,最後在宴會廳門前佇立了半分鐘之久,傾听室內熱鬧的笑聲。
沒錯,她遲到了。這並不是她的秘書的過失,雖然雪倫在宴會前15分鐘就通知她該準備了,但她手頭上還有工作,再加上重要的電話……
宴會當然不會等她來才開始,她也並不期望她們會這樣做。自助式午餐已進行的差不多了,用過的餐盤都推到一邊,以便進行宴會的重頭戲——拆開桌上堆積如山的禮物。
艾瓊安正看著自己手中拆開的禮物,听見艾麗進門,便抬頭道︰「我說吧,任艾麗終于出現了!她能離開事務所來參加我們的聚會,真是我的榮幸,我真是太感動了,真的!」
艾麗皺了皺眉,「瓊安,別那樣瞪我,以往你和我的午餐約會。你不也常遲到嗎?」她拿起盤子,舀了一些蟹肉沙拉,又拿了一個全麥面包、幾片生菜。
「別再算舊賬了。」瓊安站起來走到艾麗身邊,艾麗有幾個星期沒見到瓊安了,她不可置信地眨眨眼。
「我知道,我好像是困在淺灘上的鯨魚。」她熱情地擁抱艾麗,「如果早知道你會來,我就會等你來才打開你送的禮物。艾麗,你送的禮物太好了。那麼珍貴的東西,我會永久保存了。」
「很高興你喜歡。」她記得前幾天曾叫雪倫替她選焙一樣禮物送給瓊安的寶貝,但後來就忘了這件事,雪倫好像沒告訴她選的是什麼禮物。
七個月前,瓊安透露有喜時,艾麗就打算親手織一條小毛毯送給這女圭女圭。半年過去了,預定中的粉紅和淺藍色小毛毯還是半成品。靜靜地躺在沙發旁的織物籃里。
如果她一直都這麼忙碌,這條未完成的小毛毯便難逃被拋棄的命運。
瓊安壓抑住一聲遺憾的嘆息。她是一家大規模投資銀行的人事主管,當然能了解這種高度壓力的工作是多麼耗時又傷神。
「我要請六個星期產假,」瓊安一邊打開另一個禮物,一邊說︰「我真希望能在家休息一陣子。」
室內響起一陣喧嘩,大家都不敢相信瓊安會在住家四周閑晃。
瓊安兩手放在臀上,「你們知道嗎?不用穿絲襪是多麼令人高興——」
此時,領班拿了一只電話進來,「任小姐,你的電話。」
電話中,雪倫的口氣挺擔憂的,「很抱歉,但牟先生要找你。」
艾麗恨得想口出惡言,她的頂頭上司牟南維明知道她難得有機會和朋友敘餐,而且她已經事先報告過了。可是只要他捻一下指頭,她的一切計劃終究還是得付諸流水。
「雪倫,我馬上回去。」艾麗又吃了兩口蟹肉沙拉,但胃口全失。她無奈地宣布,「很抱歉,我得回去工作了。最近實在太忙了。」
「而且有些緊張,對吧?因為裴康恩被放逐了。」一位金發女證券經紀人低語道。
「放逐?你是什麼意思?他是在度假!」艾麗反駁。
金發女郎大笑,「听起來像官方說辭。艾麗惠德法律事務所的高級主管從不度假的。大家傳言他被開除了。」
另一位年輕的女主管打岔,「如果這消息是真的,我也不會詫異,他上次處理的那件並購案。令惠德的大老板不太高興。他居然會——」
「對我們的客戶而言。那是很合理的結果。」艾麗的回答很僵硬。
「得了吧,艾麗,你不可能那麼天真吧?裴康恩已經是歷史了。當然,一定有很多年輕後進要爭奪他留下的空缺。」
「他在度假。」艾麗重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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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回辦公室的路上,這些話在她腦海里空洞地回響著。惠德法律事務所是雙子城最大的一家法律事務所,辦公廳就佔了三個樓層。那位女主管是怎麼說的?惠德的高級主管從不度假?沒錯,正是如此。這些主管絕不會像裴康恩那樣突然消失幾個星期的。
當然,像她這樣的低級主管是無權過問這件事的。裴康恩專精並購方面的法律案件,他此刻很可能在世界上任何一個地方進行並購案的有效磋商呢!這當然不關她的事。艾麗只有在初入公司時和他合作過一個案件,然後便被分派到處理遺囑、資產和信托業務的部門。之後,她和康恩間的往來便少了,就只有在飲料販賣機或停車場寒暄幾句,還有一次是在公司的聖誕聚會上談了一會兒。
艾麗踏入辦公室時,雪倫自電腦熒幕前抬起頭來看著她,「牟先生在他辦公室等你。」
「我昨天就告訴過他,我午餐時有約會。」
「你的朋友喜歡那個水晶女乃瓶嗎?」
「噢!是啊,原來你送的是那個東西,她說會好好珍藏起來的。謝了,如果沒有你,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呢!」
她用手輕觸一下光滑的發髻,確定沒有一絲亂發後,才朝牟南維的辦公室走去。
別擔心,她對自己說道,也許這次談話沒有任何事的,老板叫助手來談一個項目可以說是司空見慣的。
牟南維是惠德法律事務所11個資深合伙人之一,因此他的辦公室既寬敞又富麗堂皇,而且可以俯瞰明尼亞波里斯的城中區(譯注︰明尼阿波利斯是明尼蘇達州的首府,和隔著密西西比河的聖保羅市合稱雙子城。)
艾麗進入他辦公室時,滿頭銀發的資深律師正好放下電話。
牟南維露出罕見的笑容,「艾麗,想不想去德魯斯過幾天?」
德魯斯?如果她坦白回答,「謝了,我不想去。」不知道牟南維會有什麼反應?她沒去過那兒。但至少知道那地方並不好玩。德魯斯在蘇必略湖的西北,是一個很小的城鎮,也是一個鐵礦運輸港。
但她心知肚明,自己沒有拒絕的權利,「當然可以。我到那兒做什麼?」,他笑笑,「我就知道我可以仰賴你。這是一件有關遺產的案件,我們的一位老客戶文杰夫最近去世了,留下了廣大的土地資產。他的佷子——也是遺囑執行者文伯爾,需要一位法律咨詢顧問。此外,另一位繼承人似乎吵著要推翻既定的遺囑,以增加他所繼承的遺產,所以……」
艾麗幾乎要申吟出聲了。她知道接下來是什麼。
「你至少要在那兒待幾個禮拜,把事情妥善解決,同時完成一些初步的法律文件,你當然可以隨時找我商量。」
她點點頭。這是標準程序,幾乎可算是一種學徒制了,每一位年輕的新進律師都要經過這樣的歷練。
「當然,如果有任何問題,你可以向裴康恩請教。」
她絕不會想到去找裴康恩來幫助她解決遺產問題。惠德的律師都各有專精,而康恩的專精並非遺產和信托,那麼他是被降級了?還是他已厭倦了並購業務,而要求轉到另一個部門?還是……
「事實上,艾麗,這是命令!」
她靜默了一會兒,頓時了解話中的含義,然後才說︰「你是說,讓我發生些小困難以便向康恩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