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又被甩了。
難道她的命運就是一再重復愛與背叛的輪回?她愛的男人,似乎最後總是愛上別的女人,將她獨自留在原地。
已經習慣了,所以好像也不怎麼覺得痛,心還可以繼續跳動,沒有碎成片片。
不痛吧?
齊真心撫著胸口,走在陌生的街頭,雨滴淅瀝瀝地落下,打在她身上,她卻惘然不覺,不知道自己正逐漸淋成一只淒涼的落湯雞。
她慢慢地走著,听著腦海里一道冷淡的聲音不停回響——
你其實是個不懂愛的女人,你的愛令人窒息。
這是她未婚夫決定解除婚約時,對她說的話。
因為她的愛讓他透不過氣,所以他要離開了,他寧願選擇另一個不比她漂亮,也不比她溫柔體貼的女人,至少對方能讓他暢快呼吸。
她不懂得愛,真正的愛不是她那種綿密的糾纏,沉重的付出,他說她像一張蜘蛛網,束縛一個男人最珍貴的自由。
好吧,原來她並沒有從每一次的失戀中學到教訓。
「我真的好失敗……」齊真心喃喃自語,笑了,在灰蒙蒙的雨霧里,笑得像個迷路的瘋子。
經過的路人好奇地打量她,她視而不見,沉淪在自己孤單的世界里。
一串手機鈴響,拉回她悵惘的心神,她瞥了一眼來電人名,接起電話。
「喂,阿姨。」
「真心,你在哪里?你還好吧?」魏筱蘭焦急地問。她是齊真心母親的妹妹,自從姊姊與姊夫因為一場車禍,雙雙遠走高飛後,便獨力撫養這個外甥女長大。
她是齊真心唯一的親人,也是另一個媽媽。
「我很好啊,阿姨。」齊真心努力使自己的嗓音听起來不要那麼沙啞。「我肚子餓了,正準備找間餐廳吃東西。」
「你真的沒事?」魏筱蘭猶豫。「我听說了,定風取消婚約了吧?」
「對啊,他取消了。」齊真心語音含笑。
「你怎麼還笑得出來?」魏筱蘭又難過又生氣。「定風那孩子怎麼回事?結婚是可以拿來開玩笑的嗎?」
「沒關系的,阿姨。」反倒是齊真心出言安慰。「兩個不適合的人硬要在一起,也挺累的,在結婚前認清現實總比以後離婚好。」
「你……唉。」魏筱蘭幽幽嘆息。「你真的沒事吧?要不要阿姨上台北陪你?」
「不用了。」齊真心連忙婉拒。「我最近工作很忙,阿姨過來,我抽不出時間陪你,反而會很愧疚呢。」
「是嗎?那……好吧,有空的時候回台南,阿姨煮一桌豐盛的料理替你補一補。你啊,在台北三餐不定時,一定又瘦了不少。」
「嗯,我知道了,謝謝阿姨。」齊真心掛電話,依然笑著,眼角卻緩緩地滲出兩滴淚。
不能哭,齊真心。
她默默叮嚀自己,因為這世上還有關心她的人,所以不能隨便哭。
因為還有阿姨深深愛著她,所以不管被多少男人拋棄,她都過得很好。
她很好,真的很好……
閃光燈驀地在前方亮起,刺痛了齊真心的眼。她皺眉,透過一扇玻璃門,懊惱地瞪著一個舉著相機,偷拍她的男人。
男人放下相機,卻滿不在乎地笑著,是一種有點淘氣、有點孩子氣的笑容。
他拉開玻璃門。「進來吧!」
「什麼?」她一愣。
「進來。」他牽住她的手,不由分說地將她拖進里頭,她這才發現這是一家咖啡館,吧台後方,有另一個男人正煮著咖啡。
「很冷吧?來,喝一杯暖暖身子。」吧台後的男人將咖啡遞給她,咖啡里調了濃醇的鮮女乃,很香,她怔忡地捧著杯子,掌心透進一股暖意。
那天,她和這兩個男人初次相遇,當時她還不曉得,他們倆都將在她生命中佔有重要的一席之地——
第1章(1)
後來她才知道,那間咖啡館緊鄰著一棟老公寓,而這棟名為「幸福」的公寓,有個甜蜜的傳說,凡是住進公寓里的房客,都能得到幸福。
神秘的房東是這麼在招租啟事上寫的——
受傷的你,即將遇見幸福。
呿∼∼
乍然听到時,她很不屑,什麼幸福公寓啊?根本就是房東為了招攬房客編出來的童話故事,哪個笨蛋會相信?
但當她抬起頭,看見兩個將她引進咖啡館的男人臉上那淡淡的、說不出味道的笑意,她的心,莫名其妙地牽動了一下。
或許這傳說只是個愚蠢的謊言,或許她不該傻到相信,但她願意當一回傻子。
因為她認識了周世琛與何燦宇,然後在搬進公寓後,又找到一個很可愛的室友,汪喜樂。
疲倦的她在「幸福公寓」歇腳,期盼自己哪一天真能得到幸福,只是戀愛還是談了又告吹,幸福仿佛還是離她很遙遠。
包慘的是,她的親密室友前陣子因為結婚搬出去了,跟新婚夫婿住進公寓的另一層,現在,那間房子又只剩她一個人住了。
沒男人,沒室友,只有忙得團團轉的工作、工作、工作,這種生活,一點也不好玩。
「我上當了啦∼∼」齊真心趴在吧台上,哀怨地呼號。
「上什麼當?」周世琛坐在吧台後,一面翻帳本,一面敲打計算機。只有在這樣的時候,他才會戴上他那副黑框眼鏡,看來像個斯文又古板的學究。
「就是這間公寓啊,我被騙了!」她握拳敲台面。「都是你們啦,跟我編了個什麼幸福傳說,簡直見鬼!」
「是誰說那種傳說只是笑話,傻瓜才會相信的?」何燦宇正巧推門走進來,听見齊真心的抱怨,習慣性地與她斗嘴。
「你怎麼會來?你今天不是要拍我們家的廣告嗎?」齊真心問。
她在國內某家飲料大廠擔任行銷部副理,公司最新一支廣告剛好是由何燦宇負責執導的,為了這個案子,兩人還曾私下爭論過多次,她嫌他拍的東西總是不夠商業化,他卻嫌她管太多,應該給導演自由發揮的空間。
「距離拍攝時間還有一個小時,齊副理應該不介意我先來這邊喝杯咖啡提提神吧?」何燦宇語氣諷刺,伸手俐落地躍上她身旁的吧台椅。「倒是你,怎麼禮拜六居然閑在這里?沒約會?」
「誰說我沒約會?等下我就要跟同事一起去看電影。」
「同事?男的女的?」
「女的。」
「不是男人?」他好訝異。
「呿!」她大翻白眼。「我不是說了嗎?我再也不要談啥見鬼的戀愛了!」
「是喔。」何燦宇閑閑地掏耳朵。「奇怪,這話好像不知道听過幾百次了。」
齊真心隨手抓起一本雜志,巴他的頭。「何燦宇我警告你,本小姐今天心情不好,少惹我!」
「這麼潑辣的母老虎,誰敢惹你啊?」何燦宇搶過雜志,不客氣地回巴她。
「喂!你——」她氣惱地瞪大眼。這男人懂不懂什麼叫風度啊?居然打女人?
「我從沒把你當女人。」仿佛看透她思緒,何燦宇惱人地補上一句。
怒火燒紅了齊真心的臉頰,兩瓣清透的粉紅,倒是如花一般美艷。
何燦宇斜眼瞄她,有股沖動想伸手掐那兩瓣臉頰,但他忍住了這奇異的渴望。若是汪喜樂,他恐怕就掐了,但對齊真心,他必須戒備。
「世琛,給我來杯Espresso,要濃一點的。」最好濃到能醒一醒他顯然不夠清醒的理智。
「世琛在算帳,沒空煮咖啡。」齊真心代老板發言。
「干麼?你當自己老板娘啊?世琛自己不能說話嗎?要你越俎代庖?」
「何、燦、宇!」某人快抓狂了。
幸虧周世琛適時探出頭。「你們兩個都別鬧了,我來煮咖啡吧。」他合上帳本,熟練地調配咖啡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