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容柚果然是個很特別的女人,她看事情的角度很不一樣。
訪問過小男孩後,她又陸陸續續訪問了幾個孩子,他在旁邊看著,覺得自己應該也要出一下力。
他招來一個落單的小女孩,學她一樣拿糖果先吸引對方的注意。
「小朋友,叔叔請妳吃糖果,請妳幫我一個忙好嗎?」他自動將自己的輩分升級,沒她那麼厚臉皮自稱「姊姊」。
小女孩瞇起眼,很嚴肅地打量他。「叔叔,你要小心。」她語重心長地勸告道。
他一愣。「小心什麼?」
「我前陣子听我媽咪跟我爸比說,性騷擾防治法已經開始實施了。」
性騷擾防治法?「那又怎樣?」
「媽咪叫爸比要小心一點,不可以隨便跟女生搭訕,不然可能會被送去監牢關。」
張禮杰眼角抽搐,大概明白小女孩想說什麼。
「叔叔你看起來不像壞人,我是好心提醒你,免得你被警察叔叔給抓去。」
「噗哧∼∼」一旁,有個女人進出笑聲。
張禮杰當然知道是誰,他尷尬地咳兩聲。「呃,妳放心,叔叔不是要騷擾妳,只是問幾個問題而已。」
「那不就是『搭訕』嗎?」小女孩年紀小小,國文造詣倒挺不錯的。
「這個不算是搭訕,該怎麼說呢?」張禮杰臉黑黑,一時詞窮,不知該如何跟小女孩解釋。
「這個叫問卷調查啦。」容柚見他撐不下去,笑著來解救他。「哪,就是請妳回答我們幾個問題,給我們一些意見。J
小女孩意味深長地注視容柚一會兒,點點頭。「喔∼∼我懂了。」
兩人剛要松一口氣,小女孩又撂下話——
「原來你們是詐騙集團。」
什麼?這下,連容柚也被打敗了,兩人面面相覷。
「哼,我才不會笨到留下姓名跟地址呢,你們死心吧!」小女孩擠眉吐舌,狠狠朝兩人扮了個鬼臉,然後飛快地轉身,朝正幫她買爆米花的大人跑去。
「媽咪,那邊有兩個詐騙集團的壞蛋……」
遠遠地,還能听見她告狀的聲音。
兩人四目愕然相對,過子片刻,容柚首先爆出笑聲。
「拜托!居然說我們是詐騙集團,我們像嗎?」她笑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心曠神恰地听著她清脆如珠玉的笑聲,也跟著浮起笑容。「最近的小孩都這麼鬼靈精嗎?」
「真是敗給她了!」容柚揉肚子,笑得很夸張,頰邊的酒窩上上下下的,跳著舞。
張禮杰微笑地看著她。
她的酒窩很深,很甜,印象中他很少見到一個女孩子笑得如此毫不保留,好像全世界的陽光都集中在她身上,燦爛耀跟。
他發現自己不能太常看她笑,因為要陷進去,太容易了……
仿佛察覺到他深沉的視線,她停住笑,不自在地撥撥發,將兩束不听話的發綹收攏在耳後。
我最怕女生撥頭發的動作了,尤其是如果她有一雙漂亮的耳朵。
張禮杰心一動,腦海莫名其妙地響過一道聲音,似乎有人曾經跟他這麼說過,究竟是誰呢?
「你怎麼了?發什麼呆?」她問,臉有些熱。
「有人跟妳說過,他最怕女生撥頭發嗎?」他試探地問。
「你說英睿啊!」沒想到她馬上就有反應,嫣然一笑。「那家伙是個耳朵癖,你相信嗎?他看女孩子還先看耳朵,怪人一個!偏偏蘊芝的耳朵漂亮得不得了,他注定要為老婆痴迷一生了。」
原來趙英睿曾經說過這樣的話。那麼,這片段的記憶是來自趙英睿嘍?或者另有其人?
張禮杰默默尋思,沒發現容柚的表情忽然變得怪異。
「對了,你怎麼知道英睿說過這種話?」她瞇起眼。「英杰連他弟弟的事也告訴你嗎?」
他神智一凜。「嗯,他好像是說過。」
「看來你跟英杰的交情真的很好。」她若有所思地說道,心房飄過一朵烏雲。
英杰那麼內斂的一個人,會這麼掏心掏肺地對一個在軍中認識的朋友嗎?連自己弟弟的事都說給他听?
真不可思議。
容柚有些茫然,她要自己別多想,卻不得不記掛著方才他淡淡的笑容。
他看著她笑的樣子,帶著說不出的包容,眼神很溫柔,藏著某種很復雜的思緒。
這樣的笑容令她想起英杰,兩人微笑的模樣奇異地有種相似的韻味,同樣令她無法完全懂得,卻感覺很受寵、很甜蜜,也不由自主地羞窘……
別再想了!
容柚驀地凜神,不許自己繼續深思,她咳了咳,故作輕快地開口。
「我們繼續訪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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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藍圖進展得很順利。
連續幾天針對孩子調查訪問過後,張禮杰發現自己初始的設計方向不太理想,索性重新畫了一張。
已經進行的工程他盡量保持原來的骨架,只在細節上稍做修改,還沒動工的地方則毫不客氣地來個大修正。
堡程的預算自然要增加了,不過孫寧寧倒是很阿莎力地一口答應,她對新的藍圖太滿意了,直夸這種以孩童角度出發的設計很有創意。
「我就知道請Jay來設計游樂園是正確的,呵呵。」她很得意自己的識人之明,在電話里跟容柚夸耀。「當然也要感謝妳的幫忙啦,Jay說多虧妳想出做問卷調查的點子,才讓他有靈感。謝謝妳!」
「不客氣,能幫上忙我很高興。」容柚握著無線話筒,一面拿花灑在院子里澆花。
「對了,為了感謝妳,我應該請妳吃頓飯才是。」孫寧寧忽然提議。「把Jay也一起找來,到我們家開的飯店如何?」
孫家除了開發游樂園,本身還擁有幾家連鎖飯店,另外也投資餐廳、酒館、KTV等休閑娛樂事業。
「不用了,我之前就說過,這是義務幫忙。」
「就因為妳是義務幫忙,我才更應該請妳吃飯啊!」孫寧寧笑。「我們家有間法國餐廳很不錯唷,要不要試試?」
「法國料理?听起來很不錯。」
「那就這麼說定了,Jay應該也很久沒吃到道地的法國菜了,一定也很想念。」
听這說話的口氣,他們兩人果真很熟,是一對情侶吧?
容柚深吸口氣,仿佛喉頭卡著一塊異物。「你們是怎麼認識的啊?」
「妳說我跟Jay?」
「嗯。」
「在法國念書時認識的。」
「法國?」
「他是比我大一屆的學長,他念建築,我念藝術,本來是沒有什麼交集的,不過有一年暑假,我們剛好都到象牙海岸當義工。」
「象牙海岸?」容柚訝然停止澆花。是她印象中那個非洲國家嗎?
「在西非,妳听過吧?以前是法國的殖民地,在法國,每年都會有許多大學生自願到非洲當義工。我跟Jay剛好被分到同一個村落,Jay還在那里幫忙蓋臨時醫院。」
「他負責畫藍圖嗎?」
「豈止畫圖,他還自己下去蓋呢,不但要搬磚塊跟水泥,也順便監工,很賣力喔。」
那麼斯文的一個男人做苦力?真難想象。
容柚眨眨眼,在腦海里勾勒張禮杰的形象,不知怎地,她覺得他天生就是個穿西裝的男人,很難想象他揮汗工作的情景。
「他畢業後,還在那里住了一年,我知道他一直想蓋一間游樂園,所以他一回台灣,我就找他來幫忙。」
「這麼說你們是同時回台灣的?」
「差不多吧,我比他早回來兩個月。」
那麼,他們是在法國時就開始談戀愛呢?還是回台灣後才成為一對戀人的?
容柚很想問,卻阻止自己。
這又不干她的事,何必問那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