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默默接過早餐袋,默默擱在自己辦公桌上,然後默默拾起臉,繼續默默地凝視他。
「別、別這樣看我,夜雪。」他喘不過氣。
「你怎麼了?你不對勁。」
「我……呃,感冒好像加重了,妳最好別靠近我,免得被我傳染。」
是這樣嗎?所以他才躲著她?
「我知道了。」她點點頭,拿起行事歷。「要不要我先跟你報告一下今天的行程?」
「也好。」他往私人辦公室走。
她跟著走進去,門扉帶上時,他似乎又驚跳了一下,坐上辦公椅時,完全不見他平日的氣勢,嘴角牽起的笑看來很勉強。
她索性合上行事歷,抱在胸前。
「怎麼了?妳不是要跟我報告行程?」
「有什麼事就說吧。」她開門見山。
「嗄?」他臉色一變,很尷尬。
「是男人就干脆一點。」她催促他,擺出晚娘臉孔。
他咽了口口水。「好吧。」閉了閉眸。「其實是關于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夜雪心跳一亂。莫非他還沒醉到不記得?
「昨天怎樣?」她強自鎮定。
「關于那個吻--」
不會吧?他竟真的打算提起那件事。
她臉開始發熱,身子有些別扭起來。「你想……說什麼?」好小聲地問。
「呃,其實我是想請妳--」他彷佛很難以啟齒。
「怎樣?」
「能不能當作沒那回事?」他很快地問。
她驚震,凍在原地。
「我的意思是,那只是個意外,我不是故意要那麼做的。」見她神情大變,袁星朗跟著倉皇,急急解釋。「我真的很抱歉,哎,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搞的,怎麼會忽然昏了頭呢?」他懊惱地自責。「不好意思,真的很對不起。」
他在說什麼?他明明記得昨晚的吻,卻要她忘了這一切?
夜雪一動也不動地站著,胸口像被人插了一刀,靜靜地在淌血。
「夜雪,妳原諒我,妳忘了昨晚的事好不好?都是我的錯,唉,我不該招惹妳的。」
她揚起臉,櫻唇淺淺彎著,不知道自己為何還笑得出來。「你在說什麼啊?我什麼都不記得啊。」
他怔然。
「我們昨晚有怎麼樣嗎?」她柔聲問。
他說不出話來。
「如果總經理沒別的事,我可以先出去了嗎?」她笑容可掬。
「喔,妳去忙妳的吧。」
她笑著離開,而他,澀澀地注視著她娉婷優雅的背影。
直到幾分鐘後,他才恍然想起,她還沒跟他報告今日的行程呢!
第五章
「你說什麼?你要她當作沒那回事?」
熱鬧的餐廳里,一道男聲驚愕地竄起,壓下其他人嗡嗡的交談聲。
食客們譴責地轉過頭,想看是哪個沒水準的男人說話那麼大聲,可目光一觸及男人俊美到不象話的臉孔,頓時張口結舌。
老天!這帥哥是從哪里冒出來的?女客們贊嘆地想。
拜托!怎麼會有男人長得比女人還漂亮啊?男客們不屑地想。
「你小聲點吧,日飛。」氣氛詭異的餐廳里,唯有袁星朗還能維持鎮定,代替眾人朝好友投去譴責的眼光。「沒看到大家都在看你了嗎?」
「是嗎?」宋日飛揚眉,桃花眼一轉,電暈一票女客人。他若無其事地微笑,很沒良心地繼續發送強力電波。
袁星朗冷眼旁觀。
所以他才討厭在公眾場合與宋日飛會面,老是得忍受一票女人花痴的視線,夜雪曾說他對女人算得上是台超強發電機,但比起日飛,根本是小巫見大巫。
要不是想听听這個自認為戀愛大師的男人的意見,他不會主動約他共進午餐。
「哪,你坦白說,你是不是有病?」宋日飛傾過身,這回識相地壓低嗓音。
「有病的人是你吧!」他眼角抽搐。
「沒病的話怎麼會說出那麼白目的話?」宋日飛撇撇嘴。「親了一個女人後又要她當作沒這回事,你知道嗎?你這種行為惡劣的程度僅次于沒穿衣服跟一個女人躺在同一張床上醒來,還很無辜地問她︰嘿!我們昨天沒發生什麼事吧?」
「哪有這麼嚴重?」袁星朗瞪視好友。「你簡直危言聳听。」
「我危言聳听?呵,好家伙,你知道我是誰嗎?我可是男人的救星、女人的偶像,專門為戀愛中男女解決各種疑難雜癥的Superman,人稱……」
「男人中的男人,大師中的大師,戀愛達人是也--對嗎?」袁星朗不耐地打斷他。這番夸張的介紹詞不知听他說過幾百遍了,早背得滾瓜爛熟。
「你知道就好了。」宋日飛笑嘻嘻。
「別把你教別人玩的那種不入流的兩性游戲套在我身上。」袁星朗板著臉。「那不適用于我跟夜雪。」
「哦?」宋日飛挑起劍眉。「敢問哪里不適用?」
「我跟夜雪是好朋友,她最了解我,我也最了解她,我們可不是那些傻呼呼整天只知道談戀愛的蠢蛋。」
「你確定?」
「當然確定。」
「你確定你真的了解她?」
「廢話!」
「那你倒說說看,夜雪听到你那麼說後是什麼反應?」
「什麼反應?」袁星朗陰沈地注視宋日飛燦爛的笑容。「就跟你現在一樣嘍。」
「你的意思是--」
「她笑了。而且還反問我究竟什麼事,她根本不記得。」
「哈!」宋日飛冷嗤。「哈、哈、哈、哈!」
「你這是什麼意思?」袁星朗怒瞪他。
「還不懂嗎?我在嘲笑你。」
「我當然知道!」他憤然。「問題是你笑什麼?」
「我笑你不懂女人心,笑你已經大大得罪了一個女人還不自知。」
「你的意思是--」袁星朗緊緊握住玻璃水杯,幾乎把杯子掐破。「我得罪了夜雪?」
「沒錯。」
「不可能!」他反駁。「夜雪不是那種假仙愛裝的女人,她如果生氣的話會直接告訴我。」
「你確定?」宋日飛閑閑喝啤酒。他可不像星朗有個女人在背後管他,立下什麼白天不準喝酒的無聊規矩。
「而且這有什麼好生氣的?她知道我那天晚上喝醉了,神智不清楚,她不是那種愛計較的女人,不會怪我輕薄她。」
「是嗎?」
「她有時是凶了點,可其實很溫柔的,又善解人意。她應該明白我的意思。」袁星朗愈說愈快,一股莫名的焦躁佔領他胸臆。「我不是故意要逃避什麼,我只是覺得忘了那個吻對我們兩人都好。」
「哪里好了?」挑釁似的口氣。
「哪里都好!」袁星朗低吼,星眸炯炯,點亮火焰。「我們是好朋友,不需要因為一個擦槍走火的吻破壞我們親密伙伴的關系!」
「你說話就說話,這麼激動干麼?」宋日飛慢條斯理地擱下啤酒杯,淡淡笑問。
袁星朗一窒。
是啊,他這麼激動干麼?今時不比往日,他已經不是那個客戶遲到幾分鐘就會抓狂的毛躁小伙子了,現在的他,不論談判或應酬,都很能夠克制自己的情緒,連夜雪都常稱贊他,為什麼……
為什麼只要想起那個吻,只要想起當他請夜雪忘了那個吻,她是怎麼對著他笑,他就忍不住心慌意亂?
他不喜歡她那樣笑,那過分冷靜的笑容反而害他這兩天總是心神不寧,滿腦子都是她!
也許日飛說的沒錯,夜雪是在生氣,而他自己也隱隱約約察覺了,所以才會那麼神經緊張。
「難道我真的做錯了?」他茫然自語。
「呼!」宋日飛嘲謔似的吐了口長氣。「大哥,你總算開竅了。」他攤攤雙手,一副慶幸朽木總算還勉強有救的表情。
袁星朗狠狠瞪他,猛然抓起水杯,一飲而盡,然後重重放下。
「話說回來,你究竟在龜毛什麼?」宋日飛實在不解。「明明就對人家有意思,干麼不勇敢去追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