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沒有可是!」黎女乃女乃不許兒子爭辯。「我要你馬上把她給找回來。」
「要找的話,叫明淳不就得了?這件事是他跟莎莎合謀,他會不知道那丫頭上哪兒去了嗎?」
「他要是知道,我還用得著麻煩你嗎?他找遍了!問題是莎莎好像消失了一樣,連丹蔻跟育幼院的院長也不曉得她下落。」
「她沒臉見我們,當然是躲得遠遠的嘍。」黎萬里不悅地嘟囔。
「我說你啊!能不能別再像個老頑固?」黎女乃女乃氣得渾身發抖。「都怪我以前太寵你,明知你對翼恩不好,也沒多罵你幾句,搞得我們全家都低氣壓。好不容易來了個莎莎,是她給我們黎家帶來了歡樂,你憑著良心想想,如果不是她暗中幫忙,你跟琇雯會有今天嗎?你啊!就知道自己生悶氣,有沒有想過莎莎為我們做了什麼?」
黎萬里默然,被母親教訓得臉色陰晴不定。
黎女乃女乃嘆氣。「我老實跟你說吧,其實我一開始就覺得不太對勁了,莎莎是有點像我,可是也沒那麼像,只不過我看在她是明淳親自帶回來的,又討喜可愛,所以才自私地想把她留下來。」
「什麼?」黎萬里怔楞。「媽,您這意思是您早猜到她不是初蕾?」
「不管是不是,反正我從看到她那一刻就認定她是了。」黎女乃女乃堅定地說道。「後來有一天晚上,她跟明淳私下在院子里講話,我隱隱約約听到幾句,大概也猜到莎莎很自責,她也不想騙我們的感情……」
「您那麼早就知道真相了?」黎萬里不敢相信。
「知道了又怎樣?」黎女乃女乃理直氣壯地瞪他。「就算她不是初蕾,我也認定她就是咱們家的孫女,不行嗎?」
黎萬里怔望著母親。原來一直以來最耳聰目明的便是這個高齡的老人家,他和翼恩都被騙得不知天南地北,她卻早把一切看在眼底。
「唉,媽,您既然知道,為什麼不早點跟我說呢?」他不禁埋怨。
「跟你說做什麼?好讓你再變回從前那副陰陽怪氣的模樣?」黎女乃女乃怒瞠他。「你也不想想,這些日子你托莎莎的福,過得有多開心?琇雯跟我說,你之前還每天都高高興興等便當吃呢!直夸這個女兒對你有心,怎麼一下子全忘記了?」
「她是有心,但那心意,未必是真的。」黎萬里撇撇嘴,這才是他大大不爽的重點。「我听翼恩說了,明淳答應給她一筆錢,所以她才答應來演戲,不是嗎?」
「原來你們兩父子都把她當成那種見錢眼開的女孩!」黎女乃女乃氣得眼冒金星。「明淳昨天跟我說了,莎莎離開後就主動把那些錢全匯給丹蔻了,托她轉交給明淳,一毛錢也不少。」
「什麼?!」黎萬里驚怔。
「人家白來當你的女兒,一毛錢也沒拿,一件小東西也沒帶走,還幫你找了一個好老婆,這筆帳算下來究竟誰比較劃算?你給我用點腦筋仔細想想!」
黎萬里惘然。
這麼一想,似乎的確是他比較佔便宜,白受人家幾個月的孝心,又即將討回一個賢慧愛妻。
他發楞片刻,忽然靈光一現。「莎莎走後,曾經留給我一封信,她跟我道歉,祝我跟琇雯婚姻幸福,還……呃,」尷尬地一頓。「還勸了我一些事。」
「什麼事?」
黎萬里瞥了一旁的李琇雯一眼,接收到她眼底無言的鼓勵,才咳兩聲,不情願地回答。「關于翼恩的啦。她要我別怪翼恩,對他好一點。」
「我就知道。」黎女乃女乃聞言,一點也不意外,反而欣慰地點點頭。「我早看出那孩子對翼恩的感情了。」
黎萬里意味深長地望著母親。「媽,這麼說,您也認為莎莎--呃,喜歡上翼恩了?」
「那還用說嗎?」黎女乃女乃毫不遲疑,篤定地微笑。
清脆的叩門聲拉回黎翼恩恍惚的思緒,他走離窗邊,在煙灰缸里捻熄煙。
「請進。」
推開房門進來的,是剛剛認祖歸宗的初蕾。一進來,那清麗的臉蛋便漾開淺笑。
「大哥。」她柔聲喚。
「是妳啊。」黎翼恩勉力扯動嘴角,笑了笑。「這麼晚了不睡,找我什麼事?」
「奉爸爸之命,來送信給你。」她揚了揚夾在指間的一封信。
黎翼恩訝然抬眉,伸手接過。「什麼信?」
「莎莎寫給爸爸的信。」
「莎莎寫的?」黎翼恩一震,臉色整個刷白。
「嗯。」
他沈默數秒,澀澀地望著初蕾。「莎莎寫給爸的信,干麼要拿給我?」
「因為他說里頭有一段是關于你的,猜你可能有興趣知道。」初蕾笑道。
他沒答腔,信封捏在手里,眼神陰晴不定。
「打開來看看啊,大哥。」初蕾輕聲催促他。
他一動也不動,半晌,把信塞回給她。「我不看。」
「不行啦!你非看不可。」
「我不看。」他依然堅持。
「就算是我這個妹妹求你,可以嗎?」初蕾軟軟地問。
他身子一僵,瞥了妹妹一眼,她的表情,雖然不似莎莎求他時那般古靈精怪,卻仍帶著女孩特有的嬌氣。
她笑盈盈地看他,眼神很溫柔。
他嘆息,終究拗不過她,無奈地接過信,坐上沙發,取出信封里的信紙時,手指竟有些發抖。
他懊惱地皺眉,暗自詛咒自己的不鎮定,深吸口氣,模索著又點根煙,這才攤開信紙,強迫自己讀下去。
初始,就像寫給他的信一樣,莎莎對父親婉轉地道歉,簡單地說明了一切緣由。然後,她祝福爸爸和琇姨,盼望他們白頭偕老,寫完將近兩張信紙後,她忽然話鋒一轉--
我知道接下來我要說的可能會令您更生氣,我先跟您致上十二分的歉意,請您原諒我。不論您會怎麼生氣,我還走想說,請您,對翼恩好一點。
雖然我在黎家只待了短短幾個月,跟他相處的時問沒有您來得長,但我真的很驚訝,您竟然沒看出他是一個多麼優秀又體貼的兒子!
他很敬重您,從來不會違抗您的吩咐,您說什麼,他就做什麼,而且要做就做到最好,絕不讓您失望。
明淳對公司沒興趣,我對商業一竅不通,他告訴我們,只管去完成自己的夢想吧,關于傳承家族事業的責任,就由他一肩挑起。
您一定以為,這本來就是他該做的事,有什麼不對的?
可是這些,真的是他該做的事嗎?他也是個人,也有自己的夢想啊!他也有追求夢想的權利、追求快樂的權利。
但他毫不考慮地放棄了自己的權利。為什麼?我想他是因為希望能討您歡心吧。他很重視您這個父親,他知道您把弄丟妹妹的罪過怪到他身上,他也以此自責,所以加倍地努力,他不敢奢求您的原諒,只求能替您分憂解勞。
他不是個好兒子嗎?這麼多年來,他從來沒讓您感覺榮耀過嗎?
您能不能,能不能多看他一眼?看看他為您、為了家人、為了公司,都做了些什麼?能不能,對他好一點?
我相信,只要一個微笑、一個點頭,他就會好高興好高興的!
他很寂寞,我常常在他眼里,看到好深好深的憂郁,他沒有跟任何人講,只是一個人默默承受。
我知道他很寂寞,我知道他很想令您開心,我知道只要您肯對他笑一笑,他就會什麼辛苦都忘了。
我求求您,請您多看看他,對他好一點。
求您了--
求您了!
她在信里,一再一再地求懇父親,為他而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