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好點了沒?」他坐上床沿,柔聲問她。
「好多了。」徐玉曼燦笑著點點頭。「我就說嘛,喝點冰水就會好過多了,我現在的臉已經不像剛才那麼熱了喔。」她愛嬌地拍拍自己玫瑰似的頰。
他心湖一蕩,幾乎忍不住也想把手伸過去捏一捏。
「喝完水了,是不是想睡覺了?」他笑問。她酒量差,差不多只要一杯就精神萎靡,也該是她向睡神投降的時候了。
「我還不想睡。」她倔強地否認,可睡神偏偏和她開玩笑,讓她打了個好大的呵欠。
他輕笑一聲。
「哇!好大的呵欠,連臼齒都能看到了。」他故意逗她。
她臉頰爆紅。也不知是酒力繼續發威,還是因為無法克制羞窘。
她低下頭,十指不甘心地絞弄著床單。「我沒打呵欠,是你看錯了,我一點都不想睡。」
毫無說服力的反駁讓他笑得更大聲了。
她不依地瞪他。「你笑什麼?」
「我笑有人喝醉了就愛耍賴。」他眨眨眼,食指戲謔地點她鼻尖。
「我沒喝醉。」她還不承認。
「是是,妳沒喝醉。」
她瞪他。「我告訴你,我再喝一杯都沒問題。」
「嗄?才一杯啊?」
「一杯不行嗎?有什麼好笑的?」听出他不屑的口氣,她掐住他脖子。「對啦,我酒量就是差,怎樣?」
「沒怎樣。」星眸閃亮。「只要那個酒量差的人自己清楚就好了。」
「你很討厭耶。」她嗔他。
他只是壞壞地揚眉,擒住她的眼,意味深長。
她心跳加速,手臂一軟,從他頸間垂落,改為扯住他衣領。
「你真的……好討厭。」她嬌嗔,容顏埋入他衣襟。
他順勢摟住她,軟玉溫香抱滿懷。
她沒有抗拒,貼著他胸膛,傾听他心跳的聲音。
他的心,跳得好快啊。
她頓時柔腸百轉,喃喃低問︰「為什麼你要對我這麼好?夏野。」
「嗄?」
「為什麼你不干脆不理我?為什麼你要那麼擔心別的男人拐走我?為什麼我叫你留下來陪我,你就真的留下來?」她一句接一句問,像是埋怨,更似撒嬌。
他胸腔一熱。「妳這意思,是希望我趕快滾嗎?」
她不語。
「好吧,那我就走了。」他假意要推開她。
她連忙扯住他衣袖。「不要走。」她揚起臉,懇求似的看著他。「我有話要跟你說。」
他一怔。
那天晚上,她也是像這樣看著他,求著他。
「你可不可以留下來听我說?」
「很重要的事嗎?」
「嗯,很重要。」她垂下眸,咬著唇。「我怕過了今晚,我就……沒有勇氣跟你說了。」
她究竟想說什麼?夏野猜不出來,只是當看著她蒼白著臉,不確定地求著他時,一陣後悔突如其來捉住他。
他忽然好希望那天晚上他留下來了。如果他當時答應留下來听她說,也許他們後來就不至于離婚。
這回,他絕不要再重蹈覆轍了。
他捧住她的臉,啞聲間︰「妳想說什麼?」
她怔怔望著他,許久,才輕輕開口。「我想……說那天晚上我要說的事。」
「哪天晚上?」
「你還記得嗎?有一天你趕著回家收拾行李,說隔天早上要到美國出差。」
就是那天!他驚疑地看她。
「那天晚上,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訴你。」她繼續說道。
「是……什麼事?」他問,喉嚨發干。
她卻不回答,忽然別過頭,像陷入了掙扎。
「蓉蓉?」他疑問地挑眉,轉回她臉孔。「妳究竟想告訴我什麼?」
「我、我想告訴你……」她凝視他,眼眶一點一點泛紅。
夏野背脊發涼,繃緊身子等待著。
終于,她深吸一口氣,鼓起全部的勇氣坦承。「……我懷孕了。」
「什麼?!」夏野臉色當場刷白。「妳、妳剛剛說什麼?」
「我懷孕了。」她斂下眸,淒楚地低語。「這就是那天晚上我想告訴你的事。」
他不敢相信。
「妳、懷孕了?怎麼可能?那孩、孩子呢?怎麼不見了?」他驚慌得語無倫次。
「孩子……流掉了。」
「什麼?!」又一個沉重的打擊。夏野全身凍凝。
徐玉曼哀傷地瞥了他一眼,幽幽道出原委。
「那天,我特地跟公司請假早點回家,做了好多菜等你,全都是你喜歡吃的。我還買了香檳,點了蠟燭,我想跟你吃頓燭光晚餐,然後告訴你這個好消息。我沒想到,你居然連留下來吃頓飯都不肯……」她停下來,眼神因回憶顯得蒙。
他心驚地望她。
「我很生氣,也很難過,對著那一桌子菜哭了一整晚。」她沙啞著嗓音繼續說。「後來我告訴自己,你不是故意的,你只是太想在工作上求表現,所以才那麼拚命工作。你每天加班,還經常要到國外出差,你一定也很累。我告訴自己不要怪你,多為你想一想,所以隔天早上,我決定到機場送你。」
「妳來送我?」他愕然。「可是我沒看到妳啊。」
「因為我沒去成。」她澀澀解釋。「我在巷口過馬路的時候走了神,讓一輛機車給撞上了……」
「妳出車禍?!」他驚得聲音嘶啞。
「嗯。」她垂下眼,不敢看他近乎恐懼的表情。「那個機車騎士馬上送我去醫院,我沒受什麼傷,只有小腿稍微骨折,可是孩子……卻流掉了。」說到這兒,她再也抵擋不住竄上心頭的傷痛,哽咽起來。「我、我在醫院住了三天,一直想著那個流掉的孩子,我、我一直想,一直哭──」
淚水順著頰畔滾落,她迷蒙著眼,蒙蒙地,好像又回到了最軟弱無助的那時候。
那時候的她,多希望他能陪在自己身邊啊……
「妳為什麼不告訴我?」夏野握住她肩膀,激動地搖晃她。「為什麼不叫我回來?」
只要她一通電話,他一定馬上放下一切趕回台灣看她的啊!
「為什麼不打電話給我?」他倉皇地追問。
「我打了,可是你沒開機。」
「我沒開機?」他呆然,沒想到會听到這樣的答案。
「我想你大概是忙著跟客戶開會吧。」她苦澀地扯扯嘴角,抬手擦去狂流不止的眼淚。「我掛斷了電話,忽然覺得一切好可笑,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嫁給你,不知道我們的婚姻究竟是怎麼回事。我真的不懂,我覺得好難過,再也受不了了──」
所以,她才決定離婚。因為他一次又一次令她失望,而她,再也承受不起那樣的痛楚。
夏野大慟,展臂緊緊擁住徐玉曼。她柔軟的嬌軀,在他懷里發著顫,像朵禁不住風吹雨打的小花。
他到底對她做了什麼?他到底做了什麼啊!
「對不起,蓉蓉,是我對不起妳,是我錯了,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他一連串地道歉,心神激越,連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在說什麼。
「你不用……跟我道歉。」她顫聲低語。「我說出這件事並不是要責怪你,我只是想解開我們之間的心結。我不想再跟你針鋒相對了,如果可能,我想跟你當朋友。」
「當朋友?」他喉頭一梗,胸窩揪緊。
他有這種資格嗎?
她抬起頭,試著對他微笑,清純的笑容里,閃動著楚楚動人的淚光。
他難以呼吸。
「我想跟你和平相處,就像今天晚上一樣。你知道嗎?」她含淚坦白。「其實我今天根本沒那麼醉,我一半是裝的,我只是想……和你好好相處。」
他震撼不已,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們當朋友好嗎?」她輕聲問他。
他無地自容。
他有這個資格嗎?在那樣無情地重傷過她以後,他憑什麼得到她的友誼?憑什麼得到她溫柔的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