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起來是個很特別的男人。」
「他是很特別。」徐玉曼點頭同意,眼神因回憶變得迷蒙。「我是在一場時尚派對認識他的。他很幽默,很風趣,穿著打扮也很有品味……不過跟你不一樣,他從下穿西裝的,也討厭打領帶,他總是像浪人一樣隨便亂穿,卻很能穿出自己的味道。」
也就是說,是和他不同類型的男人。夏野暗自下結論,胸臆莫名發酸。
他瞪視徐玉曼,有股沖動想撥去她眼中那片迷霧,只因為那霧,不是為他而漫開。
「妳很愛那個設計師嗎?」
事實上他想問的是,她比較愛誰?
他痛恨自己這種無謂的比較心理,也明白這很無聊,但就是無法控制。
「嗯,我很喜歡他。」她點頭。「他是那種很會耍寶的人,總是逗得我很開心,跟他在一起很快樂。」
快樂!
又一根針刺上夏野,他緊緊咬牙,強迫自己保持冷靜。「所以妳有一天應該會跟他結婚嘍?」
「結婚?不!」她驚異地望他,彷佛他剛說了什麼天方夜譚。
他蹙眉。「妳不是很喜歡他嗎?」
「喜歡是喜歡,但我可沒想過要跟他結婚。」她搖搖頭。「事實上,我們一年前就分手了。」
「你們分手了?」他不明白自己的語氣听起來為何會如此熱切,就連胸口,似乎也因興奮而發燙。「為什麼?」
「因為他不是那種可以定下來的男人。他愛流浪,又天生多情,他那種人,注定了一生漂泊,絕不可能跟一個女人共組家庭。」
是因為這樣,她才與那家伙分手嗎?听起來像是萬分遺憾的決定。
夏野心一沈,方才還發燙的胸膛也冷了下來。「妳該不會到現在還愛著他吧?」
「嗯,我愛他啊。」她答得好干脆。
他胃部悶痛,像被人狠揍一拳。
「為什麼?他傷了妳的心啊!」他瞪視她閃閃發亮的眸。那男人明明傷了她,為何她回憶起來時,還能笑得如此甜蜜?
這簡直不公平!
他忿忿然端起酒杯,狠灌一大口,然後重重放下。玻璃杯敲上桌面的聲響,嚇了她一跳。
她訝異地瞥向他。「你怎麼了?」
「我沒事!」他賭氣似的悶應。
「那你為什麼──」
「因為我覺得奇怪!」他終于忍不住擰眉低吼。「那男人傷了妳,難道妳一點都不恨他嗎?」
「為什麼要恨?」
為什麼?她居然還問他為什麼?
他氣極。「因為他不定性!因為他只顧著跟妳談戀愛,卻不肯給妳一張結婚證書!」
她訝異地望著他咬牙切齒、幾近抓狂的模樣──莫非,他是在替她抱不平?
「奇怪。」她笑睇他,閑閑說道︰「我好像記得夏大律師說過,一紙結婚證書並不能代表什麼,只不過是一張隨時可以中止的契約而已。」
「我也記得夏蓉大作家說過,那不只是一張契約,而是一種心靈的承諾!」他激動地反駁,完全失去了平常的冷靜。
她深深凝睇他,放柔了嗓音。「所以我們又要吵架了嗎?」
「我不想跟妳吵!」他揮揮手。「我只是──」他忽地住口。
「只是什麼?」她若有深意地微笑。「為我抱不平嗎?」
他一悶,驚覺自己的心思被她看透,不禁狼狽,懊惱地瞪她。
她噗哧一笑,明眸流動著調皮的光。「其實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我之所以不恨他,是因為我在跟他交往以前,便知道他是那種人。」
「妳早知道了?」他訝然。「那妳還跟他交往?妳又不是那種喜歡游戲情場的女人。」
「我的確不是。我那時,是很認真地想跟他談一場戀愛的,一場不必以結婚為前提的戀愛。」
「不以結婚為前提?」他驚愕。
她笑著點頭。
她真能如此瀟灑?
他不敢相信。「既然如此,那妳為什麼到現在還愛他?」他近乎指控地間。
「我愛他,就像愛一個好朋友。」她笑望他。「也許你很難相信,不過我到現在跟他還有聯絡,偶爾打打電話、聊聊天,就像朋友一樣。」
就像朋友一樣?
夏野啞然,胸臆怒火霎時全滅。
她居然能跟男人談一場不要婚姻的戀愛,事後還能如此坦率地與那人保持友誼。
究竟該說她太單純,還是太浪漫?
他搖頭。「妳還是那麼不現實!」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她淘氣地掀眉。
「我真拿妳沒辦法,蓉蓉。」他感嘆。
「這個你不是也很早以前就知道了嗎?」
他瞠視她瑩瑩發亮的眸。「妳啊!」他無奈輕嘆,橫過手臂,寵溺似的揉揉她的頭。
她沒有抗拒。
她該抗拒的,因為她並不想與他過于親昵。
但或許是酒精的效力發作了吧?她忽然覺得窗外的夜色好美,酒廊里的氣氛很溫馨,舞台上的歌手歌聲甜美動听,而她,心跳怦然,全身像發燒一樣,暖洋洋。
暖得讓她只想跟他和好。
和好,不吵架,像對老朋友般放松心情,好好聊聊。
她微笑,慢慢地、一口一口地啜著酒,然後偏過頭,端起全空的酒杯,在他面前勝利似的晃呀晃。
「我喝完嘍!再來一杯。」
拗不過徐玉曼的軟聲請求,夏野只得幫她去吧台端酒,可當他端著兩杯酒保精心調制的長島冰茶回來時,卻看見方才還坐得好好的她,現在已趴倒在桌上,一只白玉般的手臂還軟軟地在桌下晃。
而她身旁,站著一個金發男子,他俯,試圖以雙手撐起她。
她偏過頭,迷蒙地對那外國人一笑。
她居然還對那人笑?夏野一凜,急急走過去。
「放開她!」他怒喝,兩只酒杯重重擱在桌上,臂膀一橫,擋開金發男子的毛手毛腳。
「嘿!先生,你做什麼?」金發男子拂袖抗議。
「只是警告你不要踫她而已!」夏野語氣森冷,眸光咄咄逼人。
眼見他佔有性的態度,金發男子恍然大悟。「你是跟這位小姐一道的嗎?」
「不錯。」
「你誤會了,我看她好像喝醉了,所以想幫忙她而已,我沒惡意。」金發男子解釋。
「是嗎?」夏野不相信。
「你不相信我也沒辦法。」金發男子聳聳肩,訕訕地走了。
夏野這才轉向徐玉曼,輕輕推了推她。「蓉蓉,蓉蓉?」
「是夏野啊。」她水眸望他,吃吃地笑。
她居然還傻笑?一把怒火在夏野胸膛燒起。「妳這笨蛋!要不是我及時趕回來,妳說不定就要被某個外國人給拐走了。」他一面展臂撐起她,一面碎碎念。
「喂,你要帶我去哪兒啊?」她還在狀況外。
「帶妳回房。」
「可是我不要回去啊。」她低聲抗議。「我還想喝……」
「還喝?不許喝了!」他悻悻然瞪她。「不是跟妳說了嗎?沒酒量就少喝點!瞧妳喝醉了,居然還隨便對陌生男人笑,人家說不定還誤以為妳在邀請他!」
「邀請他什麼啊?」她茫然,伸手拉了拉自己發燙的耳垂。他干麼一直在她耳邊念?搞得她直耳鳴。
「還問?」他氣急敗壞。「當然是邀請他上床!」
「上床?我沒這麼說啊!」她眨眨眼,迷惘地望他,眼眸含煙,雙頰嫣紅粉女敕,像熟透了的隻果。
夏野不覺心悸。
她醉了。現在的她根本搞不清楚狀況。
「算了,不說了。」說了她也听不懂。
他嘆氣,扶著她離開酒廊。
「啊,我知道了。」她忽地恍然。「你剛剛是在為我擔心嗎?」
現在才弄懂?夏野苦笑。
「不用擔心啦。」她翻轉過身子,雙手軟軟地勾住他的肩,仰頭對他巧笑倩兮。「除了你,我不會跟別的男人走的。」她撒嬌似的說。那聲嗓,好柔好細,帶著酒味的氣息吹向他鼻尖,搔得他全身發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