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累了可以先回去。」伊克爾頭也不抬地說道。
「我不累。」冰紗一在沙發上坐下來,逞強地說道。
她總覺得她要是承認累了的話,這人雖然嘴里不說,但一定會用眼神嘲笑她也不過爾爾,她才不要讓他給看扁了!
「我以為你今天念了一整天,也該累了呢!」
今天每個來晉見他的王公大臣,這小表看了都有意見,不是嫌人長得樟頭鼠目,就是嫌人太腦滿腸肥,再不就是嫌人長得一副就是會貪污的樣子、說話太獻媚、會毀謗別人……听得他心里是好氣又好笑,因為有些人還真是該死的讓他說對了!
什麼念了一整天,當她是老太婆嗎?冰紗眉頭皺了起來,不服氣地說道︰「忠言逆耳,你要是听不進去就算了。」
伊克爾一心二用,還能邊批公文邊反駁冰紗,「那些人的個性我都還不見得了解,你倒是比我還厲害,一眼就看出來了啊?」
這……確實也不能以貌取人,不過她就是不肯服輸,「相由心生,你沒听過嗎?」
「別老把精力花費在要嘴皮子上,快過來念公文給我听!」
「誰來告訴我,我到底是侍衛隊長?還是跟屁蟲兼書童?」她雖然嘴上得理不饒人地說道,不過腳還是像有意識地起身、朝他走過去。
她是有那麼一點點同情他,不過她絕對不會說出來的。
「明天行程也像今天這樣,你可以繼續坐著等我忙完。」
她邊把紅色卷宗抽出來邊跟他頂嘴,還打了個呵欠,「我坐那邊干什麼?我要先回去睡了。」
「你還不能回去。」
「喂?!你這人怎麼這樣?你剛剛明明就說累了可以先回去的。」
「我改變主意了不行嗎?」以往都是他獨自一個人,除了白天要周旋在各懷鬼胎的人心之間外,晚上回到寢宮,還得面對這些無聊至極的公文直到三更半夜。
不過這小表才一來,就讓他覺得一切開始變得不一樣了。他那張口無遮攔的嘴、肆無忌憚的言語,竟然奇跡似的給他帶來一股新鮮的活力,讓他能夠以一種嶄新的眼光,來面對那些人事物。
她冷哼一聲,「神經病!懶得理你!」
「到底是誰在吵誰?」
「我不跟你說了!」冰紗氣沖沖地攤開卷宗,自顧自地念了起來,「听好了,我只念一遍……路政司的簽辦單里請求增列五千萬的預算,要增加一個什麼‘電工處’的,以維護地面道路下的光縴電纜線路。」
伊克爾一下子就說了「不準」兩個字。
「啊?」
「你就在上面寫合並‘路工處’和‘養工處’,統籌整個道路的維護事宜,若人手不足,再列出詳細需求呈上考量。寫好後放旁邊,我等會再一起簽名。」
「等、等一下!說那麼快做什麼?」冰紗手忙腳亂地掏出筆,「我哪知道那是什麼跟什麼?再說一次啦!」
她慌亂的模樣看在伊克爾眼底只覺得好笑,黑眸帶著笑意,馬上把冰紗剛說過的話以牙還牙,「動作快點!笨手笨腳的在干什麼?!听好了,以後我都只念一次!」
她大聲抗議,「你念一次了不起呀,我又不是你,可以一心好幾用!要是我跟不上速度,寫錯了我可不負責!」
「羅嗦!還不快寫!」
「寫就寫,那麼凶干什麼!」冰紗咕噥著,把一疊比較不急的白色卷宗堆到地毯上去,讓辦公桌騰出一些位置,她抓了把椅子坐到伊克爾附近,開始幫他清公文。
他要是不把重要的公文弄好,是絕對不會去休息的,而他不睡,她也不能睡,為了她的睡眠著想,她只好認命地幫他一把吧!唉,想想自己可真是愈活愈回去了,怎麼會對一只可惡的沙豬心軟呢?!
***
「你要是死了,對誰最有利?」某日,她突然問他。
當事人一副無所謂的模樣,「我一點也不擔心。」
「為什麼?」
「反正你一定會比我先被做掉。」
「你、你……我不跟你說了!」
「不要淨想些有的沒的,還不快去把我交代的事做一做!」
某人又老大不甘願地啐啐念了起來,「做、做、做……一天到晚有做不完的事!我看我還沒被做掉,就已經先過勞死了……」
「又在羅嗦什麼?」這小表,每次說他他都有意見!
「我根本沒說話,是你听錯了!」她撿起地上厚重的檔案夾,將它們一個個擺回原來的位置,「看完就放進去,舉手之勞也不做,還累得別人要替你收拾。」
「我就喜歡別人為我勞心勞力的樣子。」
「哼,真的是活該。」
「閣下又有什麼高見了?」
「你高高在上,要是有一百件事使喚別人,就會有一堆人願意替你去做,但若是一百個王公大臣提出不同的請求,你卻得一個人處理這一百件事,這不是現世報是什麼?」
「唔——」當事人模起了下巴沉思。
五秒過後他回道,「你這次的忠言逆耳的確很受用,也讓我領悟到另一件事——」
「什麼事?」她怎麼有種頭皮發麻的感覺。
「也許我該做個二件就好,把另外那九十八件交代給你,就不會有現世報這種問題。」
她臉上登時多了無數條黑線,「你想得美!我才懶得理你!」
第N回合交鋒,她再度敗陣收場,心里也第N遍咒罵這個臭男人。
正當第N+1回又要開打時,侍衛從外頭通報,說是太後召見。
「我一會兒就過去。」伊克爾如是說道,揮退了侍衛。
「你不想去?」她審視著他的表情,雖然他還是一貫的面無表情不過她就是可以感受到他不想去。
「我有說嗎?」他抬頭看了他一眼。
她可沒忘了這人每當人家說中他心事時,他就會凶惡的好像要吃人似的,只好攤攤手,「隨便猜猜,反正那也不關我的事。」
她的話于他倒是有另一番解讀,「你不去?」
「去見過太後後,你會不會再到別的地方?」她回答的卻是不相于的問題。
「我在問你是不是不跟我去見太後?」
「所以我才會問你要不要再到別的地方去,唉——真是番王一個!
「沒有。」他最近愈來愈覺得,與其去跟那些王公大臣周旋,他倒還比較喜歡跟這小表待在辦公室里唇槍舌戰,順便批公文。
「那好,我在這里等你。」
「為什麼你不去?」這次輪到伊克爾好奇了。
「我又不是她兒子,我去干什麼?」
听說老女人都特別敏感、眼力也特別厲害,萬一讓太後發現她是女的怎麼辦?所以她還是盡量少在那種人面前露臉的好。
「我也——」他好像想說什麼,卻又硬生生住了口。
「什麼?」她疑惑道。
「我根本沒說話,你听錯了!」他又用了她不久前說過的話,跟著站起身。
「是、是——」沒見過那麼小氣的國王,連讓人佔一點點便宜都不行。「偉大的陛下,請慢走!」
***
伊克爾一走,她整個人干脆坐到柔軟的地毯上,抱著檔案夾整理那些散落的文件。
沒有鞋英柔軟、干淨又舒適的地毯,不論是穿襪子或是光著腳,踏在上頭都覺得舒服極了!至于為什麼能變成這樣,她到現在回想起來都還覺得有點莫名其妙哩!
事情是這樣的,某一天,為了維持地毯的干淨舒適,她和他又爭斗了一番,最後她仍然是氣得一肚子火也說不過他,誰知道隔天一回來,他竟然在門口甩掉了鞋才踏進屋里——
「你不是說……不月兌鞋?」瞠圓了眼,她訝異地看著他的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