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心豪站直了身子,雙唇抿得死緊,而那雙深邃多情的眸子,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幾歲般,變得空洞無神。
他彎下腰,拾起掉落在地上的衣裳,在沅沅訝異的審視下覆到她光果的身子上——
之後,他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當他走到門口時,他的聲音輕輕地飄過她耳里——
「別著涼了,這身子還要留給陸海峰享用。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見,沅沅隱忍許久的淚水終于落了下來——
第八章
從那天起,兩人形同陌路,沒再說過一句話。
「我說老弟,你就別再喝了!」高總管截走宋心豪到嘴邊的酒杯。
這回,高總管竟然給他換上了酒壺,「那麼小一杯,哪會過癮?來來來!既然要喝,就喝大口一點的!」
「老哥……謝了……你可真夠義氣!嗚!」宋心豪打了個大大的酒嗝,又仰頭咕嚕嚕灌了好幾口,就連酒液沿著他嘴角溢了出來,像雨滴般一滴滴沾濕了衣襟也毫不自覺。
宋心豪醉眼迷蒙,一只手歪歪斜斜地搭上高總管肩頭。
「俗話……俗話不是有雲……一醉解千愁嗎?怎麼我卻愈醉愈愁?老哥呀……你不是見多識廣嗎?你倒是幫老弟我解釋解釋……這是什麼道理呀!?」
斑總管接過酒壺,也學他一樣灌了滿嘴,咕嚕嚕吞下肚後,歪著頭笑道︰「那還不簡單……老弟心里苦……酒當然愈喝愈苦了……苦酒便是壞掉了的酒……壞掉了的酒,喝了又怎麼會醉!?不會醉……還解得了愁嗎!?」
宋心豪垂著頭一副沉思狀,半晌後便呵呵地傻笑了起來,「哦——有道理……有道理……」
「我說老弟呀……你很不夠意思哦!心里有苦怎麼不說出來給老哥听听……怎麼?瞧不起老哥我呀?唉唉!真是枉費老哥對你這般推心置月復……」高總管哀聲嘆氣,開始自憐了起來。
「老……嗝!老哥……你又沒成過親……感情的事兒你解決不了的……」宋心豪淒涼地道。
「你女乃女乃的鬼咧……嗝!」高總管老大不甘願地咒了聲,「你……你可別看我高老頭現在是老光棍一個……我年輕的時候啊……可是風流倜儻……姑娘一見到我……一個個心口都小鹿兒亂撞個不停哩!」
「哦——了不起……嗝!炳哈……」宋心豪笑痛了肚子。
「不過呢……管它環肥燕瘦還是婀娜多姿……那時年輕的我呀,就獨獨喜歡小玉兒那丫頭而已……」
「哦——小……小玉兒?那是哪家的姑娘呀?」宋心豪側著頭,一副很認真想听高總管說的模樣。
「呆頭呆腦的……」高總管敲了宋心豪一記,「連老哥的心上人小玉兒都不認識……不就是上回帶你去黃山山腳下看的那個小村姑嗎?」
兩個人顯然已經醉得兩眼昏花了,不管其中一個說了什麼,另一個一定會跟著胡亂地應著……反正酒醒之後,誰也不記得誰曾經說過什麼了。
「小玉兒?」宋心豪很認真地想著,「哦——我想起來了!就是那個……那個臉圓圓的、一雙眼兒大大的、還梳著兩條發辮的可愛小泵娘吧!?」
「沒錯!沒錯!」高總管撫掌而笑,不過很快又換上一張苦哈哈的老臉,「可是……嗚嗚……」他突然雙手掩上了臉,開始又哭又笑的。
「噢!老哥……老哥……振作點……好端端的……干什麼突然哭了?男兒有淚不輕彈哪!」
「是我誤了她……當年我要不……」高總管嗚嗚咽咽、口齒不清地說了一大串。
早就神智不清的宋心豪壓根兒听不懂他在說什麼,只听得懂他斷斷續續地直喃著小玉兒的名字。
「老哥……我說老哥……好了啦……」宋心豪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還試圖扶起高總管,「過去的都過去了……想那麼多做什麼?咱們都累了……該睡了啦!」
「嗚……哦……好……也只有夢里……我才能跟小玉兒相見。」
斑總管也是歪歪斜斜地站了起來,和宋心豪勾肩搭背,兩個人走起路來身形搖晃得十分厲害。
砰的一聲!宋心豪步伐一個不穩,和高總管兩個人登時歪倒在地上跌成一團。
「噢!」
「哎唷!」
畢竟是習過武的人,爛醉如泥的兩個人只是下意識地叫了聲,也不覺得有多痛。
「我說老弟呀……咱們就這麼睡了吧……」高總管索性一癱,也懶得起來了。
「呵……有何不可……反正這床大得很!」宋心豪也跟著閉上了眼。
「老弟呀……老哥哪里會不知道你的苦呢?你喜歡宋玉那丫頭喜歡得緊吧……」高總管一雙眼緊閉著,嘴巴卻還是像夢吃般喃喃道。
「老哥……你都知道啊?」
「要是真的結合不了……那就別勉強了……換個方向來想……雖然無緣結成夫妻……不過看到她幸福……也是愛她的一種方式啊!我說老弟,老哥這麼說有道理吧?就像我的小玉兒一樣……看到她快樂過日于……老哥就很滿足嘍!」
斑總管一段無心的醉話,卻像電極般瞬間劈醒了宋心豪。
「看到她幸福……也是愛她的一種方式……」宋心豪像中邪似地猛地翻身坐了起來。
「老弟!你見鬼啦!」感受到身旁的震動,高總管也被嚇了一跳,神智倏地清醒了些。
「要怎麼做……不嫁陸小子……奪回暗影堂……」宋心豪眼神空洞,怔忡地望著前方,嘴里念念有辭。
「睡覺、睡覺……別作夢了……」高總管又拉又壓的,才將宋心豪又扳回地上。
「幸福……幸福……怎麼做……知道了……」我知道了……」宋心豪一沾地就立刻閉上眼、歪著頭睡著了,但他夢里、嘴里,始終惦記著高總管那席令他茅塞頓開的話——
☆☆☆
「待會兒我要到翠玉窯去看玉器,你要不要一塊去?」
「沅沅?沅沅!回神了!」陸海峰有些無奈地提高了音調。
瞧她這幾天跟在他身邊的時間多得離譜,但總是那副神情黯淡、魂不守舍的模樣,他可以肯定這兩個人是真的鬧翻了。
難道是他手段太過激烈,適得其反了嗎!?
「噢!」沅沅總算將注意力放到他身上一些些,她意興闌珊地道︰「你說什麼?」
「我說——待會兒我要到翠玉窯去看玉器,你要不要一塊去?」陸海峰又將話重復了一遍。
「隨便,都可以。」她無所謂地應了聲。
「沅沅,我是不是非常無趣的人?」陸海峰眼神直看著她,正經八百地問道。
「呃?」沅沅總算有些精神了,「不會呀!為什麼突然這麼問?」
「否則這些天你跟我在一起,為什麼老是魂不守舍,看起來一點兒也不快樂呢?」他故意板起臉問道。
「我——沒有,沒這回事,你想太多了。」她扯出一抹很牽強的笑容。
「你老實告訴我,你跟他鬧翻了,對吧?」
「沒有所謂的鬧翻與不鬧翻,我只是讓他知道我的選擇罷了。」
「是嗎?那是否連朋友都做不成了?」
「不知道。」沅沅一副不想多談的冷漠神情。
「看你這麼冷淡的模樣,本想告訴你的,我看還是算了——」陸海峰故意要說不說地吊她胃口。
「什麼事?他怎麼了嗎?」沅沅音調終于有了起伏。
「听僕人說,那家伙和高總管已經爛醉三天了。」
「什麼!」沅沅一顆心驀地狠狠揪緊了。
他……爛醉三天?他根本不是那種放浪形骸的人哪!
「和高總管?」她不確定地問道。
「是啊,就跟我家那位童心未泯的老總管,你不也知道他們兩個是一見如故,走到哪黏到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