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這是扁羽自己的想法。扁羽只要看見小姐在無人時暗自垂淚,就覺得好難過,其實事情變成這樣也不是小姐願意的,小姐也是受害者啊,老爺與夫人根本就不疼小姐,在小姐還小年紀時就將小姐送進蓮花庵里——」她急著想要讓他知道她的痛苦,希望能夠引發他心底深處的同情。
「夠了。」他閉上眼。為何她要在他耳邊不停說著那個女人的事,他並不想听。「扁羽,難道到現在你還不懂嗎?」
面對他突然攫住她的手,她嚇得掙扎,卻始終掙月兌不了只能看著他。
他深情地望著她。「我想知道的並不是你家小姐的事,而是你。我只想認識你,只想知道你的一切。」他苦笑。「難道這麼明顯了你還是不懂嗎?」
面對她的傷心落淚,任無懷只能懊惱地扯緊眉山。
「難道我的一席話只能讓你傷心落淚嗎?」他捧起她的臉,以姆指月復拭過涓滴而下的淚珠,柔弱無助的雙眼正散發一種令人不解的光芒,有那一刻,他竟然覺得那光芒像悲哀的控訴。
她只能一逕搖頭。如果他這席話是對「徐翩翩」說的,那該有多好……可是她知道,一切都是她在幻想。
他再也克制不了想擁她入懷的沖動,將她拉進懷里,緊緊抱住她。
「我會想辦法讓她離開,你能夠先屈就于妾位嗎?」他才一開口,她便推開他,逃到門邊去,他先是驚訝,然後起身想走到她面前,卻被她喝住。
「不要!」到頭來,「徐翩翩」還是不敵「扁羽」嗎?
「扁羽。」
「不要再說了?」她要毀了扁羽,她要毀了這個虛構的女人!「為什麼我得屈就妾位?」
他有些愕然她突如其來的轉變。「這只是暫時的,到時她一離開,你就變成正室了。」
「我不能等。」她心里痛苦萬分。她明明知道自己可以利用扁羽的身分來得到他的關愛,她明明可以用這樣一個虛構的身分來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可是她卻無法容忍︰真實的自己斗不過虛幻不實的另一個自己!
「扁羽?」
她忽然挑高眉。「我不能等。我無法忍受別人的指指點點,我無法接受別人對我的責罵,說我背叛小姐勾搭上姑爺。」
「不會的,沒有人敢這麼說!」
「在姑爺面前或許不敢,但是姑爺能夠時時刻刻待在那些人面前監視著他們嗎?」她搖頭。「不能吧。我雖然是個低賤的丫環,但我卻不能忍受別人的指指點點。」
「扁羽……」
「姑爺,扁羽能夠在私底下來見姑爺,但卻不能讓您光明正大地向所有人宣告,扁羽是您的妾,您懂嗎?」
「你的意思是,你想當個連妾都不如的……」
「伴。」
她以為這麼貶低扁羽的身分,他會對扁羽的好開始產生懷疑、猶豫。
但她錯了。
「扁羽。」他一個箭步抱住她,將她揉進懷里,以顫抖粗嘎的聲音不舍道︰「我該拿你怎麼辦?你是這麼善解人意,這麼美好……」
面對他的一席話,她只能躲在他懷里暗自垂淚,扁羽的身分在他心中已是根深柢固,她無力拔取……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裊裊白霧像一團綿,散布在空氣中︰祖母綠的寬戒指戴在縴細手指上,捧著紅磚色的杯身低啜。
茗香丫頭端著甜糕點進來,訓練有素的她將東西擱下後也沒多待,不去偷听她不該听的話,連忙合上門退下。
當她剛從任無懷的書閣返回自個兒房間的路上遇上專程來找她的茗香,說是大夫人找,她便毫不遲疑地隨茗香而來。才一進門坐下,大夫人便劈頭一句,問得她一愣一愣地。
見翩翩不解她的話,任夫人便解釋地更詳細點。
「為何不讓無懷知道你的真面目?」任夫人用小竹片割下一角瑩綠的冰甜點,放在精致的小竹盤上推到翩翩面前。
翩翩心一震,卻無法解釋。
任夫人看了她一眼,斂下眼眉張口吃著甜點。
「你嫁進任家也有好段日子了,肚皮兒都沒點消息?」她不著痕跡地睨了眼,繼續喝茶。「你與無懷一直都是分房睡的?」
她知道,與任無懷分房睡的事,瞞不了人,所以大娘會知道,她一點也不意外。
「就算是分房睡,但大婚那晚你們也同了床,爭氣點的話,在那夜就該懷了。」任夫人皺眉。「還是你身子骨太薄,氣太弱,不容易有孕?」
此話一出,換翩翩傻眼了。
同床?她與任無懷只同過房,何時同床……了?她這時才憶起,因為隔天任家的人會查新床是否有落紅的痕跡,所以小悅就想了法子在喜床上滴了幾點雞血,任家的人誤以為他們已經同床了。
「翩翩,你該知道任家還是需要孩子的,哪怕你並不是我們所期待的媳婦,但你終歸是進門了,就該有延續香火的認知。」
她明了,但該如何啟齒她的丈夫並不願與她同床,就連看她一眼都不肯呢。
任夫人深深嘆氣。
「終有一天,他會發現你的好的。」她拍拍翩翩的手背,語氣意味深長。「想辦法讓他願意與你再度同房。人家說一夜夫妻百日恩,他會願意的,只要你有了孩子,看在孩子的份上,他會與你化干戈為玉帛,好好培養感情。」
真的會這樣嗎?翩翩沉默了。
孩于……懷有他的孩子……
翩翩頭靠著,看著窗外星辰,身後沉穩的跳動聲源源不絕于耳,擱在她腰間的掌正在她月復上,讓她有種奇想,想像里頭有了一個小生命的存在,想像他的長相、哭聲、甜笑……
「在想什麼?」抱著翩翩坐在窗邊,下顎擱在她肩上。
翩翩依舊想著心事,沒有听見任無懷的問話。任無懷眼一沉,下一瞬以手遮住了她的眼楮。
「做什麼?」她受到驚嚇,急忙扳下他的手卻瞧見他帶笑的臉。
「我發現你盯著窗外的家丁發呆。」聲音粗嘎陰沉。
她這才看清楚窗外有一名家丁,正埋身于花海中不知在做什麼,但抬頭一看見他們的視線後,連忙訝然地逃掉。
「還看。」他扳過她的臉,讓她的眼只能守住他的臉。「你一點都不怕我吃味嗎?」他話里多了無奈。是了,畢竟是他愛上她,到現在,他還不清楚她的心究竟在不在他身上。
有那一瞬,他多希望自己是那家丁。
她突地反身抱住他,溺在他懷里撒嬌。「你會嗎?」這樣打情罵俏令她臉紅。她把玩著他的領口,延著往上攀,發現他的頸子上多了條紅線,她將它拉了出來。
紅線以中國結的方式編織,在最頂端系住一片圓潤的青玉,玉石上刻劃龍與麒麟,兩個吉祥物各盤踞一方對看。
「這玉,你戴很久了嗎?」
任無懷拿起懷中的玉。「打從出生,是祖母送的,听說小時的我難養,才會讓我戴上這塊玉,用意在以龍與麒麟壓制靈魂,讓我好養點。」
「給我。」
對于她的要求,他有些好奇,卻沒有第二句話,解下紅線將玉塞進她掌心里。
當玉觸及她手掌時,她的心微微抽痛。
「你不問我要你的保命玉做什麼?」
他微笑搖頭。「只要是你喜歡的,哪怕你要的是我這條命,我都會給你。」
「如果小姐要這塊玉——」
「我不可能會給她的。」他冷冷地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