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打算在風城待多久?」最好明天就走人。梁南生難掩積極。
听到這里,坐在一旁的武蔚柔也不禁豎耳傾听,希望他能多留些時日,又不敢表現出來。
「這點就還不一定了,畢竟十幾年沒回故鄉,多待幾天也無妨。」文時駿輕松自在地啜飲杯中酒。
他還沒有要走,武蔚柔低垂眼睫,以免讓人看出她心里的雀躍。
「那梁兄呢?又是靠什麼營生?瞧梁兄一表人才,應該非池中之物才對。」文時駿順口捧道。
「過獎過獎,在下不過經營一家木材行,三天兩頭在各地尋求買家,賺取蠅頭小利而已,不足為道。」說得謙虛,但梁南生的語氣卻是頗為自豪。
哼,比起一個拿人俸祿的小總管,怎麼看他都勝過一籌。
「你就別自謙了,梁兄年紀輕輕就掌管一家木材行,怎麼說都屬青年才俊,在下就沒這本事了。」文時駿仍是一派贊許之詞,反正好話多說無害。
「多謝文兄的贊美,我敬你一杯。」甘拜下風了吧!梁南生得意不已。
舒萬安看了不禁大笑。「梁弟、文公子,今晚我們要不醉不歸啊!」
「這是當然。」梁南生舉杯道。
文時駿則像個旁觀者,但笑不語。
宴席一直持續到深夜,武蔚柔早已離席;舒萬安則是喝得面紅耳赤,連話都說不清;梁南生也有了七分醉意;惟獨文時駿完全看不出酒醉的跡象。
「舒老爺,我想我該告辭了,多謝你的招待。」文時駿故意表現出一副不勝酒力的模樣,連腳步都站的不是很穩。
「文公子,都還沒問你在哪落腳?」舒萬安搖晃晃地起身問道。
「我目前住在城東的悅來客棧。」
「哎呀——這怎麼可以,不如你就在這里住下吧!客棧怎麼說都不方便,你說是不?」因為酒醉,
舒萬安的聲音幾乎響徹整個大廳。
「不了,這樣太叨擾了。」文時駿客氣的說道。
「哪里是叨擾?我都還不知道怎麼報答你這個救蔚柔一命的大恩人呢!現下有這個機會,你就接受吧!」舒萬安用力的拍打他的肩。
「這——」文時駿有一瞬間的僵硬,隨即又放松下來。學武之人與人都保持著一定的距離,最忌諱這種突如其來的踫觸。
「文公子,你就別考慮了。來人啊,快去把文公子的行李拿過來。」不給他反對的機會,舒萬安立即喝令家僕們行事。
「那就多謝舒老爺的盛情了。」文時駿揚起嘴角拱手道。
「來來來,既然文公子可以留下,我們繼續喝。」舒萬安這下可高興了,開懷的舉杯就喝。
看這情勢,梁南生暗自扼腕。
叩叩叩——
「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三更天了,武蔚柔躺在床上,卻怎麼也睡不著。
到現在她還可以感覺到心在怦怦跳動……是因為他的關系嗎?想起他英挺的面容,她的臉不禁浮現些許紅暈。
靶謝老天的安排,下午突如其來的落水是被他救起,而且他還隨著舅父一起回府里,讓她有機會與他同桌而食。
現在他們應該已經結束宴席了吧?他應該也離開了吧?不知道他們還有沒有機會再見到面?一想到這里,她怎麼也無法入睡,干脆起身下床,順手拿了件外衣就被在肩上,打開門走出去。弦月高掛
天空,長廊上只有幾盞燈火照明,她信步來到花園,四周一片昏暗,耳邊只听見蟲嗚蛙叫。
她吁了一口氣,心卻靜不下來。
「夜深露重,你不該穿這麼單薄出來的。」
這聲音……武蔚柔立刻回過身來,臉上有掩不住的驚訝。
「承蒙舒老爺的挽留,我住下來了。」看出她的疑問,文時駿柔聲說道。
那文公子怎麼沒歇息呢?舅父還有梁公子呢?武蔚柔收起錯愕,無聲的問,又突然想到現在四周如此昏暗,他怎麼可能看懂她在說什麼,然而想用比劃的,卻又不知如何比起,頓時有些著急。
「武姑娘,你別心急,你習過字嗎?要不,你用寫的吧!」他很自然的伸出手掌來到她眼前。
哦!她也沒多想,很自然地伸出指尖就在他手里寫出方才的問題。
「我們方才才結束宴席,這會兒,舒老爺與梁兄應該都已經睡了吧!我是喝得不多,所以還清醒著,沒想到到這花園來散步卻見到了你。」這樣的光線,對他來說還不構成問題。
武蔚柔幾乎是松了口氣,完全忘了這樣的舉動,對未婚男女來說是不合禮儀的。
「武姑娘,這麼晚了,怎麼還沒入睡?」
沒什麼,我有時候常這樣的。武蔚柔微低著頭寫道,不敢說是因為他的關系。
「我要為之前的誤會向你道歉。」他想起了那時他誤以為她是扒手的共犯。
沒關系。她明白他在說什麼。
「事實上,我後來在街上找到那名扒走我錢袋的小男孩了,原來他並非故意,而是流落街頭與一名老婦共同生活、乞討,只是老婦人病重,沒有錢醫治,才出此下策。」他淡淡的述道。
什麼?那現在呢?武蔚柔想知道他會怎麼做。
「我在城東買下一幢小屋,讓他們住進去,還請了大夫來醫治老婦人,也給了他們一些錢,再來就要靠他們自己了。」文時駿的語氣像在說著與他毫無關系的事。
文公子,你真是個好人。武蔚柔真誠的寫道。
「呵——從沒有人說我是好人。」讓雷紹麒知道一定會大笑出來,一般人只會說他像只狐狸,會要得人團團轉。
可是,你真的很好啊!懂得以德報怨,不追究那個小男孩,反倒幫他們解決難題。她一臉的認真。
「這小偶好精致。」不想談這些,文時駿指著她的胸口道,從方才到現在他不時注意著她胸前的項鏈。
這是我娘給我的。她撫握著木偶,眼底倏地一黯,心情更是低落下來。
「原來如此,無怪乎你會在醒來後,這麼急著找尋。」他幾乎是在瞬間吐出一口氣,這才知道自己是屏息著,在等她的答案。
嗯,它對我很重要。
「那稍早的宴席怎麼都沒見到令尊、令慈呢?」這也是他覺得奇怪的地方。
他們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因為一場大火過世了,所以我是讓舅父撫養長大的。她半垂眼睫,頭垂得更低了。
要是今天下午她沒有被救起,那麼現在她也許就見到九泉之下的爹娘了……
「對不起。」他不知道,他以為她只是借住這里而已。
沒關系的。
「你一定很寂寞吧?」雖是住在親戚家,怎麼說也是有層距離。文時駿的眼瞳閃耀著溫潤的光芒。
這一句話,更直地打進武蔚柔的心房,令她眼眶泛紅。
「真是難為你了。」
淚,在她還來不及抑制前就滑落,她連忙別過身去拭淚,卻發現淚水像斷線的珍珠一樣,流個不停。
「武姑娘——」心念一動,文時駿輕輕握住她縴細的肩頭安撫道。
她搖搖頭,回頭就靠進他的胸膛里輕泣著。
這是不合宜的,可是她卻情不自禁地做出這樣的舉動;而且,她突然發現那時她沒有排斥他靠近,是因為他的身上好像有種令人安心的味道。
文時駿就這麼任她宣泄心中壓抑許久的感情……
餅了好半晌,武蔚柔才拭干眼淚,後退一步。
「好點了嗎?」她的眼睫還沾著水珠,哭過的雙眸更顯晶瑩,讓他幾乎想低頭吻去那淚珠。
這對他來說,是個特別的經歷,女人的眼淚從不會令他有什麼特別的感覺,更不會做出不合時宜的舉動,可她卻做到了,她無聲的哭泣比任何事更令他難以承受,幾乎想奉獻出所有,只求她展顏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