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是令妹完全不肯配合。復健最重要的,還是看本人的意願啊!」醫生嘆口氣,這樣回答。
姜枕石責問過,為何姜毓水不肯配合醫療人員,但她只是冷漠地說︰「穿鐵鞋不好看。」
「好不好看有什麼打緊?能走路最重要!」他氣急敗壞的責備,卻換來妹妹憤恨的眼神。
「這種腳也不是我想要的!我已經夠痛苦了,難道你還要折磨我?你是要我穿著鐵鞋,走出去被人嘲笑嗎?」
他被妹妹搶白得無話可說。
他不是毓水,所以無法理解只能坐在輪椅上行動是什麼樣的日子……而且勉強毓水站起來,是否只是一種滿足他自己的心理安慰?
所以……他再度妥協。
姜枕石答應姜毓水,順她的意思,想復健時就復健,毫不強迫。
想當然,這樣的半調子的治療方式,兩年下米,對于姜毓水的行走能力毫無幫助。
放下手里的醫學報告,姜枕石表情憂郁。
他為毓水已整整操心了十幾年,往後,或許也是一直這樣下去吧。幸好商儀容是個柔順的人,嫁給自己後,相信她會善待毓水的。
這也是他選擇商儀容的因素之一,要嫁給他的女人,就得對毓水包容疼寵。
思緒在腦中奔竄,直到有人敲了姜枕石書房的門,才將他喚回現實。
「枕石,映山來了。」商儀容站在門外,輕柔地提醒他。
姜枕石連忙開了門,看見趙映山站在門外,將他迎了進來。
「映山,坐。」姜枕石熱絡地招呼趙映山。
「呃……商小姐,你是不是要一起……」
趙映山遲疑地看了眼還站在門外的商儀容,但商儀容很識大體,直接搖搖頭,微笑說道︰「你們男人的事,我插不上嘴。那麼,不打擾了。」
接著,她便輕掩上門,無聲離去。姜枕石也沒挽留她,似乎對這種狀況習以為常。兩人雖是未婚夫妻,但真正相處時,卻像上司與下屬。
而商儀容的態度,讓在國外留學的趙映山極不適應。好半晌,他才回過神來,責備的看向姜枕石。
「枕石,你該對自己的未婚妻更好一點。」
「我並不覺得我對她不好。」姜枕石蹩起眉頭。
「你們相處的態度,根本……不像愛情。」趙映山嘆口氣傻子都看得出來,商儀容對姜枕石有的僅是服從,而姜枕石也完全無意去改變這種狀況。
「我們的婚約,本來就不是以愛情為基礎。姜家將她安排在我身旁,不過是需要一個眼線。而我會願意讓她在我身旁,就是需要她的溫婉順從。」姜枕石諷刺地笑笑。「更何況我需要她來幫我照顧毓水。」
「你很疼毓水。」趙映山認真地凝視他。
「……她是我唯一的妹妹,我不疼她,疼誰?」姜枕石說得理所當然。
「就只有這個理由嗎?」趙映山淡淡的說。「兩家親戚都知道,你跟毓水根本沒有血緣關系,僅僅只是法律上的兄妹關系而已。」
趙映山想起,那天在姜滿雲的喪禮上,見姜枕石推著姜毓水的輪椅離開主屋太久,他隨著商儀容的腳步走到屋外,想尋找他們時,剛好瞧見姜毓水目送姜枕石與商儀容離去時的表情。
那是企求著永遠也得不到的愛情的女性,才會擁有的面孔。那張精致絕倫的臉孔上,充滿著傷痛、絕望,以及嫉妒。
趙映山甚至可以看見,姜毓水緊咬著自己蒼白的唇,雙眼因為無邊無際的絕望和憤怒而圓睜,她眼里容不下姜枕石以外所有的人。
這是怎樣的一種愛情,竟能執著若此?
不管是任何人,若看到當時的姜毓水,都可以明白,她對姜枕石的感情,絕不僅僅是兄妹之情如此簡單。
听到趙映山半帶試探性的言語,姜枕石有些不悅,他不知道他的好友究竟想問些什麼。
「還能有什麼理由?她是我妹妹,這理由難道不夠充分?就算沒有血緣,但對我而言,毓水是我唯一的親人,沒有任何人可以取代。」他的態度斬釘截鐵。
听到這番話,趙映山愕然,接著有點無奈地笑了。
原來,姜枕石竟毫無所知。
他們兄妹相處了這麼多年,理應最了解彼此,但姜枕石竟不懂姜毓水凝望他時的眼神,究竟代表著什麼意義。
丙然是旁觀者清,當局者迷。
這也代表,姜毓水的感情,根本是永遠也不會有結果的單戀。
趙映山想起姜毓水倔強蒼白的臉、冷漠的雙眼,他不禁心疼起她來。記得當他第一次看到她的時候,那張蒼白的小臉上,還曾露出童稚、天真的微笑;經過了這些年,曾幾何時,她竟成了個連笑容都冷若冰霜的女孩?
而且,即使是姜毓水最親近的兄長,也並不了解她的內心世界。若連姜枕石都不懂,一個偌大的姜家,或許更不會有人想去了解她。
趙映山可以想像,姜毓水是在怎樣缺乏正常家庭溫暖的情況下長大。
「映山……其實,我真的很擔心毓水。」姜枕石的話語里滿是擔憂。「她不肯相信我以外的任何人,也不肯跟其他人溝通……」
「她會這樣,是因為你寵壞了她。」趙映山嘆口氣。
這是顯而易見的事實,不是嗎?
姜枕石默然半晌,才回答︰「我知道。我好幾次告訴自己不能再這樣,要讓毓水獨立,可是卻又狠不下心。我常想,若有一天我不在了,毓水該怎麼辦?」
趙映山皺眉,沒事何必說這種話來觸自己霉頭?
「你才二十六歲,未來還很長,有的是時間可以慢慢開導毓水。」
听到這句話,姜枕石又再度默然不語。他的表情憂心忡忡,看來心里似乎有難解的結。
「枕石?」趙映山出言探問。「你還好吧。是不是有什麼困擾?」
姜枕石抬起眼凝視他,三番兩次動了嘴,似乎想說出來,但猶豫許久後最終還是搖了搖頭,泛出苦笑。
「沒什麼。只是我多心吧……」
後面那一句說得極輕,趙映山並沒有听到。
「現在爸爸剛去世,而我也還沒得到董事會的承認,讓我執掌姜氏財團的最高職權,既然現在大勢未定,不管是姜家、還是趙家的親戚,他們都試圖想要找一個對自己最有利的人來接掌這個位置。但這些人都沒有想過,我和毓水根本不想成為他們爭權奪利下的犧牲品。只是,這些人為了得到利益,或許連我們兄妹倆的安全都不放在心上吧。我還能夠保護自己,但毓水就……」姜枕石頓了下,這個要求有點難以說出口,卻不得不說。「所以,我希望你能……幫我保護毓水。」
丙然,一听到這句話,趙映山嘆了口氣。
「毓水她只相信你一個人吧?怎麼可能願意讓我保護她?再說……你可別忘了,我也是趙家的一份子,姜毓水對趙家來說,根本等同于眼中釘,你能安心把她交給我?」
若是姜枕石掌管姜氏財團,對趙家來說便有好處,畢竟姜枕石跟他們有血緣關系;但若哪一天姜枕石出了什麼意外,龐大的家產等于要全部落人跟趙寧璇毫無血緣關系的姜毓水手里,這就不是趙家這邊能夠接受的了。
所以對趙家而言,姜毓水根本是個礙眼的存在,他們恨不得能早日除去她。趙映山雖然這幾年都在國外,但這其間的復雜關系他還懂得。
而他身為趙家的一份子,姜枕石把最疼愛的妹妹交給他保護,難道就不怕他心懷不軌,進而背叛?
再說,趙映山不認為以姜毓水的個性,會乖乖接受一個陌生人出現在她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