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廚娘看著她,有些欲言又止。
「夫人,您難道是……」
「嗯?」
章如雪偏過頭看她,廚娘卻吞吞吐吐的把話題轉開。
「沒、沒什麼。只不過,近日您最好請個大夫看看身子。」
「我好的很,沒有大礙的。」章如雪沒將她的話放在心上。
等粥炖好,章如雪親自端著托盤往房里走去。
等她進了門,發現瑞祥已起了身,正背對著她套上月白色長袍,系上衣帶。
「老爺。」
她一開始是喊他瑞祥,但不知怎的,只要這名字一出口,他就會不太高興,最後甚至囑咐她不許直呼其名。
以她柔順乖巧的個性,自然他說什麼便是什麼,連去問理由的想法都沒有。
見瑞祥沒有理會自己,章如雪連忙將托盤放下,拿起擱在一旁架子上的外袍,算準他系好腰帶的那一刻,站在他的身後,柔柔的說︰「請穿上袍子吧。」
瑞樣轉過身,漆黑的眸子瞄了她一眼,沒讓她服侍,只是逞自將袍拿過,自己套上了。
章如雪臉上有著被忽視的脆弱,隨即又強打起精神,笑開了臉。
「來,嘗嘗這粥。」
瑞祥可有可無的嗯了一聲,往桌旁坐下,端起桌上的粥,才淺嘗了兩口,門外便出現了一個笑嘻嘻的少年。
「爺、夫人,早上好。」
章如雪看到這少年,原來勉強的笑漸漸變得溫暖可人。
這少年叫做居安,是瑞祥身旁的侍僕,總是在他身旁跟進跟出,而且,也是這黃府里,唯一會對她笑的人。
這三個月來,黃府里的僕人見到她,不是敬而遠之,就是勉強躬身行禮,即使她想去親近對方,也只是招來不冷不熱的敷衍態度。
她雖身為黃府的夫人,卻始終像個外人似的,沒有任何人願意親近她。
章如雪沒有對象可以傾吐心中的話,即使瑞祥每晚都睡在自己身旁,她也不敢將煩惱說給他听,因為──他太冷漠了。
除了每個夜晚都會擁抱自己,讓章如雪感受到他的炙熱和溫存外,其他時候,兩個人都「相敬如賓」。這就是婚姻生活嗎?想到這,章如雪的細眉不禁染上幾分愁苦。
「爺,今日得上鋪子巡視巡視,昨天離紅姑娘說……」
居安的話還沒說完,瑞祥冰冷的出口制止。
「出去再說。」
「是,爺。」
瑞祥將只吃了兩口的粥放下,站起身。「那麼,咱們走吧!」
見他們主僕兩人一前一後便要出門,章如雪連忙出聲詢問︰
「今日何時回來?要用晚膳嗎?」
瑞祥頭也不回。「不一定。我晚回來就別等我,自己吃了吧!」
見他跨出門檻,章如雪心急,匆忙跟上喊住他。「等等!瑞祥!」
這句話讓他高大的身軀停住,轉過身來,濃眉上挑,漆黑的眼里滿是怒氣,讓章如雪往後退了幾步。
「誰要你喊我瑞祥?」
章如雪失措慌張的看著他,喃喃開口。「抱歉……我……」
「爺,您別對夫人這麼凶,夫人只是一時忘記。」居安見情勢不對,連忙笑著打圓場,試圖緩和緊繃的氣氛。
「下次不要再叫錯。」瑞祥的語氣,已沒有剛剛的怒火。
章如雪不禁有些難過,她這妻子,竟不如一個小斯的三言兩語。
「你還有什麼事要跟我說?」
「我想……回去瞧瞧爹。」章如雪絞著雙手,看著地面。
「我說過,等我有空時,會陪你回去。」他乾脆拒絕。
「可是、可是……您上個月也是這麼說……」還有上上個月……嫁入黃家三個月,一次都沒有回去過。章如雪咬住嘴唇,聲音也越來越低。
一旁的居安表面還掛著笑容,內心已苦苦叫慘。夫人不知爺最厭惡吞吞吐吐、柔弱的像灘泥的女人,而偏偏夫人就是這種性子,唉!
丙然,爺的臉色漸趨陰暗,出口的話語,冰冷的像從夫人頭上淋下一桶水。
「你當你現在還是章家人?想住這就住這,想回去就回去?既然入了我家門,就眼楮睜亮點、嘴巴閉緊點,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不要別人來教你!自己要懂得身為妻子的本分!」
話說完,瑞祥便氣沖沖的甩袖出了房門。而居安看著他的背影,又看看垂淚站在原處的章如雪,嘆了一口氣,便追了出去。
等這兩人都離開房間,章如雪拭去快要溢出眼眶的淚水,瞧著那碗吃了兩口的粥。
她真不知道該如何討好瑞祥,不論做什麼,他都冷冷的,不說好、不說壞,而她什麼也不敢開口要求,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說想回去看看爹,便是換來一頓斥罵。
她本想坐下來用點早膳,但一湊近聞到粥的味道,又是欲嘔。
微蹩眉頭的章如雪,只能將這一鍋粥全數撤掉。她端著鍋子往廚房走去時,正好瞧見另一頭走來的,正是黃家總管。他年紀約四十多歲,看來卻歷經不少風霜愁苦。
總管瞧見了章如雪,只是淡淡開口。「夫人早。」
黃家的僕從極少。章如雪見過的,也就這個管家、跟在瑞祥身旁的居安、在廚房管事的大娘、另外還有幾個叫不出名字的小婢。
而這管家,打從章如雪第一次見到他,就可以感覺出對方的眼神,深深的在說明一件事,他對她沒有好感。
為什麼?這又是無解。章如雪也朝他頷首。
「早。」
靶覺到管家像是監視般的眼神,章如雪匆匆從他身旁走過。
等到繞過回廊,確定他再也看不到自己後,章如雪站在轉角角落,幽幽長嘆。
※※※
居安從府里出來後,就一直盯著爺瞧,直到坐上馬車,才忍不住開口。
「爺,您對夫人可真凶。」
原先專注于帳本的邵揚,抬眼看他,一張俊美的臉似笑非笑。
邵揚──就是八年前的楚揚,自從和楚福一塊四處逃亡後,他就改從母姓,成了邵揚。他根本不是章如雪以為的黃瑞祥,所以,每當這女人喊他「瑞祥」時,便會有一種厭惡之情油然而生。
「我以為,你對于騙她這件事,是非常專注、認真的。」
再說,當初自己提出計劃,要在章如雪出嫁的時候,將轎夫在路上掉換,直接把轎子抬入邵家時,居安自告奮勇一手包辦所有的細節,怎麼當時也不見他心軟?
居安聳聳肩。「我原先以為章家那老頭子的女兒,應該跟她爹一樣,不是好東西,怎知卻是個像小兔子般的女人?站在那邊低垂著頭,沒事就瑟瑟發抖,虧您罵的出口,要我啊──」
「要你,你會怎樣?」
邵揚的眉毛挑了起來,居安這才發現禍從口出,再怎麼說,章如雪也算是嫁給了爺,自己說這種話豈不以下犯上?
「呢!不,什麼也沒有。」
邵揚冷哼一聲,算他聰明。
「章家的情況怎麼樣了?」邵揚問。
「很慘。」居安笑嘻嘻的回答。「黃家逼著章老頭把女兒交出,而章老頭則每天遣人四處尋找,他甚至不敢報官,深怕女兒被擄走的消息傳出,黃家更不會娶她進門了。」
「報官也沒什麼好怕的。」邵揚將手上的帳簿翻過一頁,嘴角噙著笑。「我們不是都打點好了嗎?」
從八年前開始,他就知道這世間沒有對錯,有的只是比誰有錢、誰有勢。天大的壞事,都可以用錢壓下。
「是這樣沒錯,不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好。我們還是盡早通知章老頭他女兒的下落吧?」
居安蹙眉,和官府打交道,畢竟不是多愉快的事。如果拖太久,章老頭去報了官,到時又得花上一筆疏通費。但是邵揚對于他的提議,搖頭否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