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答應你,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陪著他。」她輕聲應允,許下最誠心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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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店房間里,抬露蹲臥在沙發上,雙手抱膝,注視著換穿上一襲筆挺白襯衫、打褶西裝長褲的少野。他正站在穿衣鏡前系領帶,動作十分熟練。
她看著他穿衣的動作,想起上午與齊芳君的對話,感覺到心底的莫名不安正逐漸擴大,收攏了手移至肩臂,覆住微涼的身體。
借由鏡子的映照,少野沒有忽略她的細微表情和動作。移步來到她跟前,他屈膝半蹲與她相視。「怎麼了?」他順手撥撥她已漸長的發。
拾露搖搖頭,微微一笑,沒有說話,只是攬住他的頸項,靠在他的肩上。
「看著我,」少野握住她的肩頭,將她移至一臂之遙,兩人重新相對。「告訴我,你在怕什麼?」他不希望她逃避表達自己的感覺。
「我不是怕,是心疼。」她秀眉微蹙,語氣滿是不平。「像樊媽媽那麼好的女人,應該有一個更好。更懂得疼惜呵護她的男人來愛她才對,為什麼老天爺對她這麼不公平?」
「喔,我懂了。你這小傻瓜,原來是在為媽媽打抱不平!」他笑了,把她擁進懷里輕輕地搖晃。「愛情不是買賣交易,本來就沒有公平互惠的道理可言,有時候付出了七十分,對方不見得就能同等的回報七十分。我想,在這個世界上,要遇到一個彼此皆相愛的人,靠的不止是緣分,還需要一點點運氣吧。」
「那麼……我得感謝老天爺給了我這份運氣,不但讓我遇上了你,還讓我愛上了你。」
頭埋在他的頸間,拾露悄聲地說。
音量不大,少野卻听得一清二楚,他的大手探亂她的發,兩人額對額的望進彼此眼底。
「你說,我該拿你這個會說甜言蜜語、灌人米湯的小家伙怎麼辦才好呢?」明明是嘆息的問句,卻帶著濃濃的甜蜜意味。
她笑了。「少野,告訴你一個秘密,不過,你要先答應我,听听就好,不許生氣。」
「好。」他微笑頷首。
「其實我一點也不想參加今天的壽宴。我不喜歡那種人多的場合,也沒興趣認識什麼富商名流,我只想回診所,和你坐在院子里,你喝你的熱可可,我喝我的牛女乃,兩個人一起賞月乘涼。」她頓了頓,定定地看著他。「哦這麼想,是不是太孩子氣了點?」
少野沒回答,只是突然起身。「好,就這麼決定了!」他扯開了讓人不自在的領帶,再遠遠地丟開。
「嘎,決定什麼?」
「既然你不想去,那我們就別去了!」手一舉,少野將她高高抱起後再轉圈圈。
「藹—少野,你在做什麼?」拾露邊叫邊拍打他,卻忍不住泛開一臉笑意。
「你瘋了你,快放我下來廣「對,我瘋了,偏偏這種瘋病全世界只有一個人能治好。」他把她扔上床,寬闊胸膛貼著地,語氣慵懶地問道︰「可不可以請你幫我問問她,願意當我的解藥嗎?」
在他幽深眼眸的凝視下,兩朵紅雲飄上抬露的雙頰,順暢呼吸忽然成了一件難事。「我們……會遲到的……」她的思緒紛亂、語無倫次。
「管他的!」舌尖挑逗的撬開她的紅唇,間接敲開她的心房,吻去她所有的靦腆羞赧,少野在她的耳邊呢喃著,「就讓全世界去等吧。」
***
「你們總算來了!」樊家大宅門外的台階上,等了大半夜的盂遷一見到少野和拾露,隨即湊上前來吐出成串抱怨,「你們再不出現,我要不是活活地悶死在里頭,就是淪落到被某位饑渴的貴婦人強押進廁所蹂躪的下場!」
少野但笑不語,一旁的拾露則忍不住地噗哧笑出聲。
「小貓咪,你可別笑,我剛剛說的話句句屬實,絕無半分夸張渲染。不信的話,歡迎你自己身歷其境、親身體驗一下!」孟遷向兩人做了個「請」的手勢。
三人隨即相偕而人。
屋內燈火通明,四處都擺上了鮮花點綴,悠揚悅耳的鋼琴演奏流浪在川流不息的賓客間,成為一種美妙的襯底。
鋪著白餐巾的長桌上擺滿了精致的蛋糕、冷盤沙拉、各式水果和雞尾酒,供客人隨意取用。盛裝打扮的賓客小心翼翼地維持著優雅得體的舉止,各自捧著香擯酒杯、飯後糕點,三三兩兩地穿梭在餐會間。
而少野的出現似乎馬上引起一陣不小的騷動,許多眼尖的人認出他的身份,臆度揣測在眾人間傳開,他頓時成為眾人討論的焦點。
「爸。」挽著拾露來到父親跟前,少野一派從容自在,仿佛周圍的注視耳語都與他無關。
「嗯。怎麼現在才到,客人都已經用完餐了。」樊允開皺起濃眉,略帶不悅地說道。他的嗓聲低沉穩重,听得出是習于下令的人。
樊允開的容貌方正,身材保持得宜,身上是一套正式的三件式西裝,頭發梳理得相當整齊,不見一絲白發。說話之間,自有一種不怒而威的凌人氣勢,完全看不出年紀已屆花甲。
「這位是閔拾露小姐。」少野沒多解釋遲到的原因,只將拾露介紹給父親。
「伯父好。」拾露禮貌性地致意。
「嗯,很漂亮的小泵娘。」樊先開上下打量著抬露,眼神頗富贊許之意。她的五官輪廓深邃,玄黑色的眼眸流轉著楚楚動人的韻致,一襲粉紫色的細肩絲質洋裝,配上淡淡的同色系彩妝,輕易就攫獲眾人的目光。「年紀這麼輕,就想定下來了?」
他對少野問道。
「我不像你。」
「你——」怒氣在樊允開的臉上一閃而逝,眉一揚,眼底已投射出激賞的光芒。
「你的脾氣還是跟以前一樣硬,完全沒變。」他揮了揮手。「待會兒別忘了上樓看看你媽。」
「我會的。」少野點點頭,牽著拾露離開。
「少野,為什麼樊媽媽不下樓參加壽宴?」拾露納悶地問。
「不是她不想,而是她不能。她不是父親明煤正娶的妻子,所以一切正式場合,她都沒有出席的權利。」
拾露不知該說些什麼,只能輕嘆口氣,在心底暗暗為齊芳君叫屈。
「我去拿點吃的東西,你乖乖在這里等我,沒問題吧?」不想讓她多傷神,少野體貼地岔開話題。
「嗯。」她笑道。
「喂,等等我!」孟遷忙不迭地追上他,一瞼郁結。「悶死我了!我最恨出席這種有錢人的聚會了,一群呆瓜談的不是股票基金,就是閑話八卦,枯燥乏味又沒營養,媽的,我非得再狠狠地灌上一杯不可!」
「你不怕待會兒醉得不省人事,正好被某位貴婦人撞見,主動把你扛到廁所扒光衣服蹂躪一番嗎?」少野沒忘記盂遷剛剛開過的玩笑,反過來調侃他。
「你這死小子!非要讓我難堪你才高興是不是?我告訴——」「喲!咱們家最有出息的公子也回來了,真難得!」
語帶譏諷的聲音在兩人身後響起,無禮地打斷盂遷的話。
「大哥、二哥、三哥,好久不見。」听出是大哥樊伯文的聲音,少野轉過身,極具風度地向迎面而來的三人打招呼。
「我說少野,你就別窩在那個鳥不生蛋的鄉下地方做什麼鬼醫生了,你一年賺來的錢,只怕當我每個月的零花都還不夠!」二哥樊仲文接著說道。
「是呀,回來台北自己開業多好,老爸的人脈廣,包準每天上門的病患你看都看不完!」
三哥樊叔文不忘參上一腳。「再不然,我在公司隨便安插個襄理給你做做也行,省得你闖不出什麼名堂,在外頭給老爸丟人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