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跡麼?或許是吧!他是在等待一個奇跡,一個渺茫的希望……
「啊,好可憐!花苞還沒開就枯了!」恬恩走近細看,才發現這株藍月玫瑰幾乎呈現半死的狀態,不由一陣心疼,習慣性地動手摘出一些已枯萎的葉片與花苞。
「我曾雇了園丁,但不管怎麼小心照顧都沒有用。」他望著恬恩,「自從培育出它的主人離開後,它就一天天步向死亡。」
恬恩仔細的檢查葉片,花托與土壤,「或許我可以試試看,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救活它,但這麼珍貴的花,絕不能讓它死去。」
「為什麼你這麼執著于藍月玫瑰?」
「不知道,打從我小時候听說過世界上不可能有藍色的玫瑰後,心底就有個聲音,催促著我親手將它培育出來,培育藍月玫瑰一直是我的夢想。」她帶著笑意,縴指輕輕地撥弄那細女敕的花瓣。
「那麼,只要你把它救活,我就把它送給你。」
「你要……送給我?」這世上絕無僅有的藍月玫瑰,他真要送給她?
「只要你能把它救活。」
恬思看著藍月玫瑰,再看看黑爝,有些不知所措。
「恬恩。」
他喚她的聲音,緊緊掐住她的心髒,幾乎令她無法呼吸。
月光下,黑爝往前一步,一雙黑亮的星眸直視著她,「你願不願意留下來,留在我身邊?」
第3章(1)
甭城
電壁爐里的火漸漸熄滅了。
黑爝並不感到冷,還是命人生起了爐火,他思考的時候習慣注視火光,以及喝上一杯酒。
打開白蘭地酒瓶,黑爝為自己倒了兩指寬的酒,然後點燃燭台,以燭火溫熱杯肚,以熟練的手勢旋轉杯子,溫熱杯中的酒液,而後仰首喝下肚。
今天,他終于再度見到她,也與她說上話。
王恬恩--那是她的名字,一朵來自東方的小榮莉。
如果黑爝面對著鏡子,他會發現自己的眸子掠過一抹幾不可見的溫柔。
王大常不是個太負責任的男人,幸好他的女兒一點也不像他!她說她二十二歲,她的面孔看起來頂多十八歲,個性也如十八歲女孩一般純真,毫不世故。
他看得出來,恬恩是在一個充滿愛的家庭長大,對周遭的一切都充滿了同理心與感情,哪怕是一朵花,一只狗……或是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他,在她的眼里,世上的一切都是美好的,在她的眼眸中看不見絲毫人性的陰影,她擁有一顆不曾受過傷、沒有黑暗死角的心。
今晚,當他們第一次四目交接,他的心跳得劇烈。
他已經很久不曾有「活著」的感覺了。
生活就像是一台復印機,無止境的復制著相同的年歲,今天與昨天一樣,明天與今天也沒有太大的不同,所有的快樂與悲苦,轉眼聞皆化為雲煙,時間一久,就再也想不起來為什麼快樂,又為什麼悲傷?從此對所有的事物都失去了執著。
他的生活里沒有感動,一如沒有快樂與苦痛,像這樣近乎死亡一般的活著,無所愛亦無所恨,就如同住在一個沒有季節交替的溫室里,他甚至分辨不出來「活著?與「死去」之間的差別,找不到存在的意義。
但是當他凝視著她,他再度感受到心髒的跳動。
他也已經絕少說話。
苞在他身邊的人,都已經服侍他許久,久到不需要語言,只需一個簡單的眼神或動作,他們就能了解他的需求。
見過他的人,大多數的人皆抱持著畏懼,那些老于世故的人面對真正的恐懼時,總能一眼就認出它來--因為他們知道自己所擁有的一切,在他的一彈指間即能灰飛煙滅,所以他們對他急于討好與奉承,深怕自己的一切被他摧毀。
但是,恬恩望著他時,卻沒有絲毫恐懼。
她的大眼里總是閃著笑意,自得的快樂,純稚得像是不知道傷害是什麼,不知道害怕是什麼,仿佛這兩者在她過往的人生中不曾遇見過。
她是唯一一個,不用帶有恐懼的眼神望他的人。
而且,她是那麼樂于和他說話,試圖了解他。
他一直是個寂寞的人。
握有偌大的財富與權力,但卻沒有愛。
他與兩個兄長各行其是,彼此下相往來,而他身旁的人皆敬畏著他,他的心像永恆的黑夜,無盡的黑暗,不曾有過光明。
他曾有過心愛的女人,但她在遇見他後,總是溫暖含笑的眼眸漸漸地失卻了笑意,有如一朵逐漸枯萎的玫瑰……
他搖搖頭,不願再去回想。
噢,天啦!或許會有人嗤笑他的愚昧,但他是多麼渴望那一點點光亮與溫暖。
在熬過漫長的孤寂後,他像個疲憊的旅人,他渴望自己的生活能有些許不同,他想要一些溫情--不是曲意討好或奉承,而是發自內心的愛與關懷。
他需要恬恩,他要她進入他的生活。
他要離開這孤獨的王國。
「你願不願意留下來,留在我身邊?」
恬恩一想起這句話,臉頰就止不住一陣熱紅,心跳得好劇烈。
她與黑爝才第一次見面,當他這樣問她時,她臉紅到說不出話來,仿佛他是在問她要不要嫁給他。
傻瓜!他只是需要你幫他照顧藍月玫瑰而已!她一再提醒自己。
憑良心說,她並不是什麼令人眼楮一亮的美女,頂多只能稱得上清秀。
在求學過程中,她的戀愛經驗也差不多等于一張白紙︰小學時她不知道何謂戀愛,中學和高中念的都是只收女生的教會學校,而大學她只念了兩年就休學,她大一時曾暗戀過一名土木工程系的學長,等到她鼓起勇氣,決定過完暑假要向學長告白時,他已經轉到別的學校去了,從此再也不曾見面,而她生平第一次萌芽的小小愛苗,就這樣無疾而終,然後……「王恬恩的羅曼史」就這樣畫下句點。
實在是有夠貧乏的!恬恩小聲地嘆了一口氣。
原本想趁著早餐時間和父親談這件事的,沒想到父親居然喜上眉梢地說,黑爝替他們的玫瑰園介紹了一名大客戶,然後就迫不及待地借了車見客戶去了。
恬恩一個人在莊園中打發時光,她在日光蘭之境閑晃,甚至還因習慣勞動而幫忙除了花壇里的雜草,有僕人發現她竟然在做園丁的工作,嚇得臉色慘自,拼命鞠躬請她回城堡內休息,恬恩尷尬不已,不想休息的她,只好又去了藍月玫瑰的花房看花。
晚餐時間,只有她一個人坐在水星廳。
她婉謝了女僕送來的餐前酒,只要了杯玫瑰花茶。
「王小姐,您的父親致電交代說,他還在和客戶談話,不回來吃晚餐了。」女僕送上開胃菜時轉達著。
「我知道了,謝謝。」
今晚的前菜是碳烤馬鞭草雞汁干貝附亞魯嘉魚子醬,精致的擺盤與誘人的香氣,說明了食物有多麼美味,但恬恩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水星廳內吃飯,卻覺得再好吃的食物也都失色了。
她忍不住猜想著,不知道黑爝是不是也都一個人吃飯呢?
「主人。」
听見女僕恭敬的聲音,恬恩嚇了一跳。
他回來了?
回過頭,她看見黑爝高大的身影。
當黑爝的目光與她接觸時,他眼眸中慣常的漠然泛起了一絲柔和。
「晚安。」他對她說道。
「晚安。」她開心地露出笑容。
他繞過長桌,一名僕人機靈地拉開恬恩對面的椅子,讓黑爝落坐,另一名僕人則迅速布好餐具,在酒杯內注入酒色明亮的夏布利白酒。
當開胃菜送上桌時,黑爝拿起叉子就吃,接著第二道菜龍蝦餃佐紫蘇意大利醋汁及第三道菜烤海貝魚佐馬賽魚湯送上來時情形亦相同,直到第四道菜鴨肝醬酥卷佐紅酒炖甜梨送上來時,他才停下進食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