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芸把「對不起」說出口,她終于向他道歉了。
她躊躇不安地在劍道室外徘徊,卻不知道里頭的陳讓也是一樣。
不過,巧芸失望了。
「我說最後一次,我現在不想跟任何人說話。」
陳讓的拒絕,讓巧芸落寞地離開了。
****
「你自閉夠了沒有?」陳封真的受不了了,拉開劍道室的門。
「出去。」
「好,先不提巧芸,有大姐的消息嗎?那天若不是她,巧芸沒有辦法回來。」
講來講去還是巧芸,陳讓眉宇一緊。
「安靜。」他頭也不回,完全不想搭理。
這幾天他都是這個模樣,拉長著一張臉。
一時之間有太多的事情讓他思緒紛亂。多年來毫無消息的大姐陳翎,為什麼會知道巧芸在齊家?她人在哪、在做什麼?
而更讓他煩心的,就是為什麼他的未婚妻,心思永遠不在他身上?
他無法克制自己心中怎麼也澆不熄的妒火,在這個時候,任何人提起這事,無異都是火上加油。
而這個陳封,偏偏就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陳封怎會不知道自己的弟弟在想什麼,他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
「巧芸不都認錯了嗎?你心胸沒那麼小吧?」
「你懂什麼!」
「我怎不懂?你臉上只寫了兩個字,嫉妒,還有誰看不出來嗎?」
被人直點死穴的陳讓,頓時大發雷霆︰「管好你自己的事就好!」
「你看、你看,會在意才會動肝火,你心里根本就有巧芸嘛!其實只欠你一句話,如果她知道你真的很在乎她,她會很開心的。」
「開心?我看她跟別人出去玩樂,才叫開心!」
陳讓被說中了心思,不滿瞬間傾瀉而出,顧不得修養,他捍衛著自己的顏面。
「那你就跟她也出去玩一次啊!她來陳家後,你什麼時候陪她好好玩一次了?這也難怪她會悶、會犯下那種錯,不是嗎?」陳封盡量忍著,好言相勸。
「我需要跟其他男人比較?」嫉妒加上男人的尊嚴,陳讓打死不肯從。
陳封壓著性子。「女人要的不就是那三個字?告訴她你心底真正的感覺,有這麼難嗎?」
這話似陣風吹到了陳讓耳邊,但怎麼也進不了他的耳朵,他當沒听見。
這下以火爆出名的陳封可惱了,他哪來那麼多耐心可用?
「好,隨便你!你不鳥我沒關系,老婆是你自己的,你看著辦!」
這下陳讓終于有反應了。「一個要嫁給我的女人,讓我看見她和別的男人同在一張床,還要我跟她說那三個字?」他的聲音也不小。
「男人讓一下會死嗎?」
「會。」
「你去死吧你!」陳封真的火大了,這死愛面子的弟弟,他管不著了。
陳讓白了二哥一眼,又獨自走到落地窗邊,他不想承認,二哥的話在他心里產生作用。
回想巧芸到陳家這些日子,他由著他撒野搗蛋、陪著她念書上學,台面下默默地幫助邵家、不告訴她這些,讓她日子盡量過得單純。他認為實際行為比言語更重要,但顯然她感受不到。
在陳家沒人陪她玩、沒人听她說話,或許她真的悶壞了,才會犯下那樣的錯。
想到這里,那讓他怒火中燒的畫面又浮現,他不陪她、她就找上其他男人?陳讓甩了甩頭,重嘆一口氣。
「曾幾何時,我變得如此矛盾?」他望著窗外遠景,雲朵上透著金色的夕陽。
他也失去過至親,父親的臉龐此刻在雲端浮現。
案親將家業交由他們三兄弟管理,卻沒有教他們,該怎麼處理感情的問題。
「爸,如果是您,會如何……」陳讓才想到一半,門外又有腳步聲。
「陳封!你最好識相點,不要再嗦嗦地講那些廢話!」陳讓大吼,門外的腳步聞聲一停,似乎在猶豫,陳讓听出這不是二哥的腳步。
「巧芸?」
她的一切,他還是熟悉。
她要是偷偷想靠近誰,會踮起腳尖,這是她的提蒸年糕踏在地板上所發出的聲響。
陳讓此刻終于明白,不管他再如何震怒、如何醋意橫生,巧芸在他心里留下的每個足跡,不是說拭去就能拭去。
「是我啦!」
被隔著門認出,巧芸內心竄出一絲隱約的欣喜。但是她知道,陳讓氣還沒消。
「我煮了晚餐,是我自己煮的喔!要……給你吃。」
「我不餓。」
「你一整天都沒有吃東西耶!怎麼可能不餓?再說我剛剛听見你和二哥不知道在吵什麼,吵過架一定要補充體力,要生氣……再生氣嘛!」
她的聲音縮小了,顯然是知道他為什麼會發那麼大的脾氣,巧芸這些話不做作、不撒嬌,一如她的真性情,是真心地關心他有沒有吃飯、不想他餓壞身體。
「怎麼現在我有沒有吃飯,你那麼關心?」面子還全然拉不下的陳讓,還是酸了巧芸一句,有失他以往的風度,遇上了這小丫頭,昔日的優雅氣度消失殆盡。
「好啦好啦!你要罵我,也等吃完再罵嘛!不吃東西,哪來的力氣生氣呢?」
巧芸在門口眼巴巴地等著,陳讓最後還是拉開了門。
他似乎真的,過不了她這一關。
「快吃!」巧芸馬上露出喜孜孜的笑容,把她手中那碗湯面端得高高的。
陳讓拉開門,就轉頭走回了劍道室,巧芸不以為意,依然跟在後頭。
她把大碗放在茶幾上,然後一雙水汪大眼就不斷瞅著陳讓。
「吃嘛……一口也好……」
「你煮的?」
「對!是我煮的,我很有誠意……來表示……表示對不起嘛!」
她滿是期待的眼眸晃啊晃地,不斷讓陳讓動搖,他終于拿起筷子。
「這什麼?」他放入了第一口食物。
「拉面!」
「你會?」
「我本來不會啊!我是照著書上寫的煮,其實不難嘛!你要是喜歡,我以後天天煮給你吃!好不好?」
不只眼楮,巧芸連語氣都帶著不矯飾的期盼,陳讓低下頭不看了,他知道這樣可人的巧芸,會讓他心軟。
「還有我要跟你說……我不是故意要跟那個混蛋出去的,那是因為……」
「好了,不要再說了。」
巧芸想解釋她只是向往約會的感覺,只是一時悶壞了、只是孤單……不過陳讓卻沒有讓她說下去。
陳讓不想再听見巧芸和齊浩克的任何事情,那會觸動他最敏感的神經,巧芸要解釋些什麼,他不會不知道。這些天,他不是沒有思考。
「明天我帶你去一趟游樂園。」陳讓放下筷子。
「真的嗎?」巧芸瞪大了眼楮,臉上終于泛起笑靨。
陳讓知道游樂園是她和媽媽的回憶,但他更在乎、或者說是他不承認的嫉妒,有其他男人陪她去過那兒。
窗外的夕陽燦爛,陳讓望了望,或許她的生活,不該像單調的黑夜,而該如綺麗的彩霞。
另一個原因是,這樣他應該就可以放下筷子、不用吃這碗放錯調味料、面條也沒熟透的湯面了吧!
他沒有說出口讓她失望,回應她那雙期盼不已的眼神。
翌日,清朗的好天氣,巧芸這回不用蹺課了,陳讓幫她請好了假。
游樂園里的種種,陳讓並不熟悉,他沒有童年,別說游樂園,連出門吹個風都是件了不得的大事。
「這什麼?」他問著早已東蹦西跳的巧芸。
「彩色爆米花啊!你不會那麼俗吧?連這個也不知道。」巧芸買了一大包。
「焦糖口味耶!」她津津有味地吃著。
「那這個又是……」
「海盜船啦!」巧芸塞著爆米花瞧著鄉巴佬陳讓,心中一條詭計生起。今天雖然陳讓「很好心」地帶她出來玩,也沒再繃著一張石頭臉,但要她不搗蛋,天塌下來比較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