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有咖啡的香味?
他轉過頭,不意與躲在轉角只探出一顆頭的怡文打了個照面。
「怡文?」這是她家,她躲在那里做什麼?因為不想見到他嗎?
想到這里,元朗的眼色黯了幾分。
怡文嚇了一跳,沒料到會被元朗發現,她有點想逃走,可是又覺得很沒禮貌,只好硬著頭皮走出來。
「嗨!」她有點心虛的打招呼,卻不太敢正視他。
「嗨。」元朗收起香煙,看著眼前微低著頭的小腦袋,感覺很復雜。
看見她人好好的,沒病沒痛,他很高興,想緊緊擁住她;可是想到她整整消失三天,都不去找他,讓他寢食難安,又很想吼她,他不知該說什麼,最後,他只好挑了個安全的話題開頭。
「你去買咖啡?」元朗看著她手上提滿了袋子,皓腕上勒出許多紅紅白白的痕跡。
「呃……」
「買這麼多,全都是你要喝的?你喝得下?」他取下一杯,看見本子上印的字樣,表情忽然變得有些嘲弄。「CityCaf ?什麼時候開始你改喝這種咖啡?」
「不是……」她急急否認。
「想喝咖啡為什麼不去我那里?」
怡文抬起頭望住他,表情有些驚惶失措,什麼都還未說出口,眼眶已經紅了。
在這沉默的時刻,元朗驀然明白了她心中想的,卻說不出口的話——
她想要找出能取代他煮的咖啡。
這個認知,使他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無形的利爪抓破一個洞,痛徹心扉。
很好,今晚總算沒有白來,至少他得到了他要的答案。
元朗平靜地將那杯放回袋中,還她。
「我走了。」
怡文提著滿手冷掉的,他轉身離去時,她的心也涼了大半。
她知道元朗一定誤會了,她張口,聲音卻卡在喉中,喊不出來。
有時候,人不會意識到這個人對自己的重要性,人都是在即將失去時,才測得出這個人在心底的重量。
為什麼她總喜歡往「怡然」跑?為會麼她話都能跟他說?過去她從未正視過這些問題,直到玲雅宣告她愛上元朗為止,那一刻,她才驚覺自己心底真實的感情。
天!她是這麼盲目,如此遲鈍,不曾察覺元朗對她而言,早已不只是一個朋友,他對她的在乎,也早就超越了朋友的界限,是她一直視而不見。
「元朗,我不懂,為什麼愛神的金箭老是繞過我?你說,我會不會是被丘比特給遺棄了?」她曾這麼問他。
「你想太多了。」
「你又知道了?」
「你的幸福已經在前面等你,只是你還沒有發現而已。」
殊不知她誤會了丘比特,他並沒有摒棄她,是她忘了傾听心的聲音。
當時她沒有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她現在發現了,可是……這一切會不會太遲了呢?
蹲在地上,將小臉埋在膝上哭得好傷心,沒有發現元朗在此時折返。
元朗原本已經走遠,但上車前卻看見她在路燈下縮成一團哭泣的樣子,她的眼淚摧毀他的理智,讓他的心可怕地揪緊著,到最後,他走不開——
他沒有辦法丟下正在哭泣的怡文走掉!
「怡文……」他的手角上她顫抖的肩,將她摟進自己懷里。
怡文在淚眼矇中,發現元朗居然折回來,她低喊一聲,哭著抱緊他,用含糊不清的聲音對他喃喃說話。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嗚嗚,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好討厭自己……嗚嗚……」
「怡文,你先別哭,有什麼話慢慢說。」她像是非常沮喪,非常煩惱,一直嗚嗚咽咽地哭得非常傷心,但她說了什麼元朗完全有听沒有懂。
「你不懂……我覺得很內疚……嗚嗚,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元朗,我……」
怡文哭到最後,講的話根本已變成外星語,超乎元朗的理解範圍。她重復著同一句話,元朗努力分辨她的外星語,一直到第五次,他才听懂了她的話,而那句話,卻深深震撼他的心。她說——
「元朗,我喜歡你……」
第5章(1)
怡文在鏡子前端詳自己的臉。
「嗚……好丑!」
眼楮腫得像核桃,鼻子紅得像打過一百次噴嚏……她居然用這樣哭得亂七八糟的臉向元朗告白,真難為他沒有嚇得退避三舍!
而在措手不及之下被告白的元朗,居然非常鎮定。
他先將她從地上扶起,然後問她︰「我們需要談一談,要去你家,還是由我決定?」
「隨便……可是我想喝咖啡,一定要你煮的才行。」她一邊抹淚一邊說。
元朗笑了,「知道了。」
于是怡文上了元朗的休旅車,元朗先是開車載她在市區繞了繞,待她情緒完全平復後,才載她回自己家。
「這是什麼地方?」怡文有些迷惘,她還以為元朗會載她到「怡然」。
「我家。」
怡文抬頭,看見的是一棟日式平房,外觀看起來就像一個老爺爺那麼老,卻保養得非常干淨,很有味道。
「我怎麼好像在哪里看過這間房子啊?好像是某個冰淇淋廣告……」
元朗低笑,替她說出口︰「抹茶宇治?」
「對對對……」
「嗯,我借他們拍過廣告。」
對即將進入單身男子家毫無防備,也不懷疑他是否別有用心,卻淨想起一些有的沒的——這就是貝怡文,單純而不懂得懷疑。
看見元朗月兌鞋,怡文也跟著月兌鞋。
「我去拿雙室內拖鞋給你。」元朗道。
「不不不,我想打赤腳。」她忙阻止,「赤腳踩在原木地板上多舒服呀!」
說完,怡文將鞋月兌在玄關,享受赤足踩上原木地板的感覺,每走一步都有木制地板特有的輕微剝啄聲。
客廳里沒有多少家具,電視,音響,矮幾,兩張長沙發,靠窗的地上養了一盆綠竹,此外別無長物,清楚明了。
「喵!」阿拉比卡迎上來,親密地摩挲元朗的腿,好像在對他說「歡迎回家」。
「我回來了。」元朗一掌托起藍灰色的貓兒放在肩上,「這是怡文,記得嗎?」
「喵嗚!」
「嗨,阿拉比卡!」怡文模模它的下頷,阿拉比卡舒服地半眯起藍綠色大眼。
就在她和阿拉比卡打招呼時,她不經意看見玄關牆上鏡子里的自己。
「啊!」怡文發出一聲慘叫。
「怎麼了?」
她慌慌張張地用手遮起半張臉,「廁所……我要借廁所……」
「左手邊,燈在門邊。」
「謝謝!」
她拔腿就沖進廁所,關上門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洗了把臉。
洗了臉後看起來雖然好多了,但對紅腫的眼楮鼻子好像沒多大作用。
「超丟臉的!」
怡文躲在浴室里發愁,根本不敢用這張臉出去面對外頭的元朗。
不過……再難看也得出去,她總不能一輩子把自己反鎖在元朗的浴室里吧?
怡文嘆了一口氣,終于走出浴室。
走出浴室,她就聞到令她眷戀數日的咖啡香。
對!就是這個味、就是這個味!
怡文循著香味來到開放式廚房,看見元朗將剛煮好的咖啡倒進杯子里。
「咖啡煮好了。」
「謝謝。」她拉了中島台邊的高腳椅坐下,面容一整,端起咖啡先深深嗅聞咖啡香氣,才開始緩緩啜飲。
每次看著她用如此珍視、虔誠的態度對待他煮出的咖啡,元朗的眼中不由盈滿笑意。
「咦?這是……巧克力摩卡?」怡文有些驚訝,以前元朗說過,「巧克力摩卡」根本不能算是咖啡,只能算是甜品。「為什麼?」
「我女乃女乃說,巧克力是安慰哭泣的孩子最好的特效藥。」
「啊?可是我又不是小孩子!」怡文抗議。
說完,兩人一起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