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愛她的程度,遠遠超過她所能想象的。就算是要為了助她達成目的而任人擺布,他也甘願承受。
瑯琊韻忍不住嘆息。
「少逸,如果有來生的話……別再愛我了。」
「如果真有來生,我一定也會像今生一樣,苦苦的糾纏著你吧?」
一股熱烘烘的情緒在胸臆間翻滾著,她察覺到她的心在顫抖,而她的視線轉為一片蒙朧,接著,一顆晶瑩透明的液體水晶從長長的羽睫上滾落——
「這……這是什麼?」她看著手上的水滴,不解的低喃。
「你的眼淚,韻兒,」他說話的語調是如此溫柔,執起她的手,熾熱的唇舌纏繞著她的指尖,同時吮去了那顆落在手心里的淚珠。「這是我第一次看見你掉淚,是為了我嗎?」
「當然不是……怎麼可能……會是為了你……」她失神的猛搖著螓首,怎麼也不肯承認那顯而易見的事實。
要是承認那是為他而落的淚,也就等于承認了自己的心啊!
「你在扯謊!如果你想說服我,那就看著我的眼楮。」
瑯琊韻不肯,只是不斷地搖頭。
面對她的倔強、她高傲的自尊,唐少逸不禁輕嘆一口氣,屈服了。
「我不再逼你,但是,韻兒,我會等到你願意承認的那天為止。」
第六章
淪陷──
昨歲舊期非錯,
今夜新婚堪賀,
明日別離無那,
相思可憐,
不是相思不奈何。
御書房里,女皇緊蹙著蛾眉看著快馬由邊境送來的奏章,一本又一本,堆得有如山高。
女皇一本一本的翻閱著,一目十行的看過去,上頭所奏之事全都大同小異,講的都是邊境無端動亂一事。雖然蓉兒與二駙馬已趕到邊城去坐鎮指揮,但她就是覺得有些不對勁兒。
「何事惹得陛下心煩?」一名身著皇族服色的男子輕聲開口。
「先是盈兒向朕要求將樂官唐少逸賜給她做侍臣,」她推開滿桌的奏折,煩悶地道︰「再來是邊境動亂一事,我瑯琊國邊境雖與大宛國境接壤,但相安無事已有數十年,朕怎麼也想不通這場動亂是因何而起!」
「微臣認為,四公主已行過及笄禮,是該為她的親事做打算了。不過是個侍臣,賜給四公主也未嘗不可。」
「那怎麼成?盈兒貴為瑯琊國的四公主,終身大事怎可輕率?」門不當戶不對,絕對不成的!
男子抿唇一笑︰「該說陛下太寵愛四公主呢!還是陛下舍不得唐少逸的琴藝?」
女皇瞪了他一眼︰「臭小子,敢這麼對朕說話,是想掉腦袋嗎?看樣子,朕命你執掌刑部是太輕松了!」
「微臣不敢!」男子笑嘻嘻地一揖,「只是,微臣不認為這有什麼不妥,公主有一、兩個侍臣也無可厚非,再說,唐少逸的人品出色卓絕,少有人能出其右,陛下應該可以放心。」
女皇沈思了半晌,「好吧!那就這麼著了。」
「至于邊境之事……」一旁的爾雅男子輕搖折扇,尋思道,「微臣認為……這場動亂發生的時機,未免太過巧合。」
「哦?」女皇挑眉,望著男子,「玄策,此話怎講?」
「陛下的四位公主皆已行過及笄之禮,依照我瑯琊國的律法,陛下在一年之中,必須盡速決定儲君人選。」
玄策的話讓女皇心中一凜,很快便會意過來了。
「你是說……這場動亂與儲君之爭有關?」
「微臣不敢如此斷言,但是,依照種種跡象看來,這個推測倒有幾分道理。」
「這麼說起來……你對這件事的內情想必知道的不少。」
玄策語帶玄機的說︰「要查清此事並不難,難的是對方的權位在我之上,除非經過女皇特許,否則,微臣不敢輕舉妄動。」
女皇鳳目微眯,精銳中透露著些許慍怒。
「莫非,你是在懷疑朕的四個女兒與這場動亂有關?」
「微臣不敢。」雖然明知道這麼說很有可能會掉腦袋,但是,玄策並未因此而避諱不談,「微臣只想提醒陛下,自古以來,為了爭權奪嫡的戲碼經常上演,而且,總是于在上位者尚不自覺時就已然展開,臣雖不樂見此情形,但仍要提醒女皇不可輕率視之。」
女皇看著他,許久許久。
「玄策。」
「臣在。」
「你為什麼要告訴朕這些?你是晉王爺的嫡長子,是我的親佷子,位居郡王高位,倘若朕的四個公主全都無法繼承王位,你將是眾皇子、親王、郡王之中最易月兌穎而出,成為攝政王的人,難道你對攝政王之位一點也不心動嗎?」
瑯琊國皇室的規矩是以公主為主要繼承人,倘若女皇膝下無女,則從皇室宗親貴族的女兒中擇優繼承,但是,必須再欽定一名男子作為攝政王,此人必須更改姓氏為「瑯琊」,成為女皇之子,好輔佐下一任女皇攝政;雖然他永遠無法成為帝王,但其所出之女一樣可承襲公主爵位,具有繼承王位的資格。
玄策笑了笑,唰地合上折扇。
「說不心動,是騙人的。我瑯琊國雖幅員不夠遼闊,但卻是南來北往的出入要塞,同時盛產銀礦與鐵礦,得天獨厚的條件很難令人不心動。」
「攝政王之位既然不是你所謀求的,那什麼才是你真正想要的?」
玄策抿了抿唇,「微臣怕說了會惹怒女皇。」
「朕答應你不動怒就是。」
「玄策沒有鴻鵠之志,不愛江山愛美人。」
「美人?」女皇因為邊境動亂而緊蹙的眉,因為過于訝異而不自覺的舒展開來,「你有中意的對象?」
「是的。」
女皇好奇的追問︰「是誰?」
「一個瞧也不瞧我一眼的女人。」玄策避重就輕的打著啞謎,「請陛下就別再追問,著實窘煞微臣了。」
「朕不再追問就是,不過,朕要與你做個協議。」女皇棋高一著的掐住他的弱點,以利益做誘餌,「倘若你能揪出邊境之亂的始作俑者,我就把你想要的美人賞給你。」
霎時,玄策的眼中閃過一抹勢在必得的凌厲光芒,「微臣求之不得!」
「既然如此,你可得好好表現,別讓朕失望。」
「微臣領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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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過早膳,唐少逸帶著瑯琊韻輕裝單騎的離開農莊,準備到附近的市集走走,護主心切的龍九自然說什麼也要跟去,不過,在瑯琊韻的堅持下,龍九只好在安置馬兒的小酒館里留守。
初次來到市井小民熙來攘往的市集,瑯琊韻對任何事都覺得新鮮,並且興致盎然,她睜大雙眼瞧著,從來都不曾見過如此熱鬧的地方,她會看猴兒雜耍看得拊掌大笑,也會在許多攤位前佇足不前,帶著濃厚的興味看著婦女與菜販你來我往的殺價。
見到她投入的樣子,唐少逸微微的笑了。
只有在這個時候,她才像個不折不扣的十八歲少女,而不是高高在上,伸手難及的尊貴公主。
「糖葫蘆——賣糖葫蘆喲——一支兩文錢,三支五文錢喲——」小販不住的叫喝著,吸引了許多孩童垂涎的目光。
「糖葫蘆?那是什麼?」她看著那紅紅的玩意兒,印象中,宮里不曾見過這種東西。
「零嘴兒,想吃吃看嗎?」唐少逸笑問。
「好。」
唐少逸付錢買了一支給她,瑯琊韻嘗試性的伸出舌尖輕舌忝了一下。
「好甜喔!」她新奇的說,「咦?里面還有個圓圓的果子,那又是什麼東西?」
「那是李子,外面裹上糖漿。」
「怪不得那麼多孩子搶著買。」她一邊舌忝著一邊道︰「滋味挺不錯的,宮里怎麼就沒有這玩意兒?」
「這只是民間小孩子的零嘴兒,登不了大雅之堂。」他寵溺的看著她,「還想再吃嗎?要不要多買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