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是宙斯的病歷。」
壁臣翻看著手上的病歷資,並就著窗外的日光審視X光片。
「血栓壓迫大腦的視覺部門,想必病人應該失明了。」冠臣再度低下頭翻看病歷表,道︰
「他的眼楮並沒有受創,如果順利摘除血栓,就能夠重見光明。」
「是的。」蘭堤斯凝視著冠臣,「我們希望能由你來為宙斯執刀。」
壁臣看著蘭堤斯,饒富興味的笑了。
「你信任我?你們怎麼知道我不會在為他開刀的時候,故意切斷他一、兩條腦神經?」
「你不會的。」蘭堤斯肯定地說。
「何以見得?」冠臣笑著反問,不明白他為何能如此篤定。
「因為你是殷冠臣。」
「殷冠臣」三個字代表的是信譽,就因為他是殷冠臣,所以,他們可以放心的宙斯交給他。
「你未免太有自信了,蘭堤斯。」
「那是因為──或許你不在乎自己的死活,但是,我相信你不會無視于你唯一的弟弟遭受生命危險。」蘭堤斯淡淡的說出冠臣的最大致命傷。
「你可真是掐住我的弱點了。」冠臣慨然而嘆。
蘭堤斯說的沒錯,他可以置個人死生于度外,但是,他絕不允許任何人威脅到冠磊的安全。
「那是當然的,沒有十足的把握,我們怎麼敢將宙斯交給你?世界各國都想置宙斯于死地呢!」蘭堤斯微微一笑,「所以說,現在我們是各自握有對方的弱點了,而這樣很公平,不是嗎?」
當天晚餐時分,冠臣第一次見到希勒瓦。
令冠臣感到訝異的是,希勒瓦的言行舉止幾乎不像是一個失明者,當他與蘭堤斯同時踏入他的房門里,希勒瓦立刻轉過頭來,一雙無法視物的俊目如冷箭,又似冰刀般凌厲地鎖住他。
希勒瓦意識到了他的存在!
不是錯覺,也不是他太過敏感,希勒瓦的的確確是真的感覺到他的存在。
包令他驚訝的是,他與蘭堤斯竟然長得一模一樣,同樣英挺、同樣魅人,但是卻更……深沉。
「他是誰?」希勒瓦對著蘭堤斯問道。
「他將是你的主治醫師」
「我的醫師?」他噙著嘲弄的笑弧,「蘭堤斯,你就是不肯放棄嗎?光明與黑暗對我而言有什麼分別?反正我們向來都是活在黑暗的角落里。」
黑暗比起光明更適合我,不是嗎……
不期然的,蘭堤斯的腦海中倏地閃過希勒瓦曾說過的話,因而臉色一變。
「你真的這麼想?」沒想到他是真的不在乎自己能不能看得見!
「因為對我而言,看不看得見都是一樣的。」他語氣淡然的說。
希勒瓦準確地朝冠臣走來,大手覆上冠臣俊美無儔的五官,撫模過他臉上的每一個輪廓。
他手指修長,並且蘊含著力道,指尖從冠臣的眉鋒輕劃過鼻尖,再滑落到冠臣的唇上,摩挲了許久,才又沿著弧度優美的下巴移至他修長而略顯縴細的頸項上。
「你是誰?」希勒瓦沉聲的再一次問道。
從來沒有人能讓他感覺到如此強烈的存在感,且在他古井無波的心底能抓起狂瀾,像是某種乍見故人的激越,而他,甚至尚未見過他的容貌呵!
「殷冠臣。」冠臣用中文回答他。
「中國人?」他亦用中文回應。
壁臣的臉上有一絲訝異,沒想到他竟然會說中文。
「我來自台灣。」冠臣耐心地解釋著。
西方人永遠也分不清楚中國和台灣的不同。
「你為什麼願意從台灣到紐約來?」
壁臣揚起唇角,溫柔的笑意全是虛應的假面。
「事實上,你們並沒有徵求過我的同意,所以,我並不是為了你而來,此刻會出現在這里,全是因為屈服在你們的威脅之下。
希勒瓦的臉上很快地掠過一抹慍色。
蘭堤斯並沒有錯過這奇妙的一幕,他心中有著微微的驚異,他從未見過希勒瓦這麼輕易的就被激怒。
但希勒瓦很快便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以冷靜的聲調開口。
「顯然蘭堤斯抓住你的弱點了?」
說著的同時,希勒瓦抬起冠臣俊美的臉龐,雖然看不見,但是,他卻準確無誤地直盯住壁臣那雙靈澈剔透的雙眸,語帶譏誚地問著,「蘭堤斯,他的弱點是什麼?他的愛人?還是他的生命?」
「是他的弟弟,那是他唯一的親人。」蘭堤斯回答。
希勒瓦的眼楮瞇了起來,有些寡情的薄唇微啟,似乎想說些什麼,但終究什麼都沒有說出口。
「你能治癒我嗎?」
壁臣迎視著希勒瓦那無焦距,但卻炯炯有神的眼眸笑著說;「因為你拿我弟弟的安危來威脅我,所以,我別無選擇。」
聞言,希勒瓦忍不住笑了,從來沒有人敢這樣與他說話!
「那麼,你必須治好我。」
他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指再一次游走于冠臣弧度優美的臉部線條上,並緩緩俯下頭在他的耳邊低語。
「因為……我想要親眼看看,敢這麼對我說話的你,究竟生得什麼模樣……」
第一次的見面,希勒瓦就對冠臣有著超乎尋常的興趣。
他允許冠臣在他的領域中自由行動,給予他如上賓般的待遇,並且不容許任何人對他無禮。
翌日早晨,冠臣剛從沉睡中蘇醒,門板上便響起了恭敬的敲門聲。
「殷先生」
壁臣走下床,打開房門。
「有什麼事嗎?」
「宙斯請您下樓和他一起用早餐。」
壁臣笑了笑,「我知道了。」
梳洗過後,冠臣看著自己昨晚換下的發皺襯衫,實在不想將穿過的衣服再套回自己的身上。
他打開了衣櫥,想找找看有沒有什麼便服可以替換,卻發現衣櫥里掛滿了衣物,有襯衫、休閑服,連T恤與正式昂貴的西裝都齊全了,更讓他訝異的是,那些竟然都是適合他的尺碼,顯然是特別為他所準備的。
壁臣挑了一件米白色的亞麻襯衫與一件卡其色的長褲換上,而這兩種顏色與他琥珀色的眼眸及淡褐色的發色格外相襯。
當冠臣來到一樓的餐廳時,希勒瓦已經悠閑的在餐桌旁等他了。
希勒瓦憑借著準確的直覺,用那雙無法視物的眼眸找尋著他的身影,然後對著他問道。
「我在等你。」
壁臣揚起一抹笑意,在他的對面落坐。
「你的感覺非常準確,宙斯。」
「自從失明之後,我的感覺就變得十分敏銳。」希勒瓦頗覺得意的說。
一旁的女僕立刻為希勒瓦倒上一杯黑咖啡,並繞了過來,輕聲問︰「殷先生要不要來一杯咖啡?」
「謝謝,給我一杯鮮女乃就好。」
壁臣婉拒了咖啡,視線掃了一眼桌上豐盛的早餐,笑著對希勒瓦道︰「你用餐一向都這麼講究嗎?」
不只是西式早餐,連中國式的餐點都具備了。
「這些是為你而準備的,因為我不知道你的喜好。」
「那可真是盛情難卻了。」
壁臣笑著拿起牛角面包,切成對半並抹上女乃油,然後將一半的牛角面包裝在盤子上遞給希勒瓦。
「剛出爐的牛角面包,我抹了一點女乃油,要不要來一點?」
一旁的女僕見狀,忙低聲提醒著。「殷先生,是這樣的……宙斯從不吃女乃油、乳酪一類的乳制品──」
「我吃。」希勒瓦冷然地打斷女僕的話,命令道︰「拿給我。」
女僕微微愣了一下,連忙接過盤子放在希勒瓦的面前。
希勒瓦一向不喜歡牛女乃的味道,但今天,他卻破例勉強自己嘗試這個一向被他所排斥的食物。
出乎意料的,今天的女乃油氣味並沒有令他感到厭惡。
「你不應該太常喝咖啡,那會使你骨骼中的鈣質流失得更快。」冠臣以醫師的口吻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