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一番話不僅讓皇太極震住了,同時也讓阿斯朗深深的被撼動了。
"海棠!"皇太極喊道:"你難道不明白他是利用你來牽制朕嗎?對于這樁婚姻,他根本沒有認真過!"
"我知道,皇阿瑪,"海棠哽咽地道:"盡避如此,對于這樁婚姻,我一直是當真的。"
皇太極一個踉蹌,臉色慘白。他能責怪海棠的執著嗎?愛上了自己的夫婿,她有什麼錯呢?
一切都太遲了,他不僅賠上了最喜愛的女兒,同時還斷送了她的幸福……皇太極悲哀的笑了。這是老天爺給他的懲罰,躲不掉的。
海棠含淚看著摯愛的皇阿瑪悲痛地離去,她知道自己傷得皇阿瑪很深,想到這里,她冷不防地感覺到一陣天旋地轉,最後,她軟軟地倒了下去
第九章
東跨院里,阿斯期望著海棠沉睡的蒼白小臉,心頭微微地抽痛著。他不明白他心中那矛盾又痛楚的感覺是什麼,那仿佛被抽空似的慌亂又是什麼,這些陌生的情緒,是他出生至今二十四個年頭,從未有過的感受。看見她倒了下去,他的腦中頓時一片空自。
折磨她,使得皇太極痛不欲生。他成功的留住海棠,作為牽制皇太極的籌碼,也成功的打擊了皇太極,讓他眼睜睜的看著女兒代他受苦,卻又無能為力,這不就是他想要的結果嗎?如果真是這樣,那麼,他心頭那痛苦得接近麻痹的感受又是什麼?
她一向是那麼堅強,勇敢無懼的撐過他每一次帶給她的傷害,從沒有喊過一聲苦,依然為他付出她所有的感情,盡避明知道她的情只會使自己受傷更深也不後悔。他竟然忘了她本是多麼柔弱的人兒,她用盡一切力量,想要為他過去的傷止痛,而他回報她的,只有一次又一次的絕情。如今,她再也承受不住的倒了下去,他以為他會無動于衷,卻沒想到他也同樣痛苦。
難道就像宣臨所說的——他栽下去了嗎?栽在海棠那雙縴縴玉手與纏綿深情中?
他一直思索著海棠昏迷前對皇太極所說的那些話婚姻可以說結束就結束,但是人的心是無法被命令的。對于這樁婚姻,我一直是當真的。當著皇太極的面,她毫不遲疑的全盤托出她的真心,明知道她的感情得不到他的回應,依然不悔的孤注一擲他不懂她為什麼要那麼做,不僅為什麼會有人明知那是足以使自己不得翻身的弱點,卻又不加以掩飾。那就是愛嗎?
望著她脆弱的容顏,阿斯朗的心又是一痛。他不懂愛,真的不懂。從他懂事開始,他的心就被無盡的仇恨所佔領,算計與報復幾乎是他生命中的全部,沒有空間再容納其他。他一直以為他的生活就是這樣,直到海棠在他面前倒了下去。
一種陌生、空洞,甚至是有些恐懼的感覺抓住了他。他這才猛然掠覺——他一點也不想傷害她呵!但他不後悔他所做過的事,報復皇太極是他一直以來的願望,雖然無可避免的傷了她,而他也深感痛楚,卻不後悔。
床上的玉人兒逐漸醒轉,迷蒙的水眸緩緩地睜開。眼神朦朧中,海棠看見阿斯朗一雙漂亮的星眸幽幽的望著她。
他的眼眸中沒有了懾人的銳利,只剩下茫然與無措,見到她睜開了雙眼,他的眸子才浮現出一絲光亮神采。在她記憶中的阿斯朗,不會有這樣的神情,他的性格像他的名字"阿斯朗"一樣,向來是"果決、睿智"的,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從未曾有過一絲遲疑,而他也總能得到他所要的,她從來不曾見他有過一絲猶豫。他不是得到他所要的了嗎?為什麼會有那種表情?
"你醒了?"阿斯朗的話點醒了她,海棠在心中嘲笑自己——是的,她是該醒了。長久以來對他付出的情感如同石沉大海,她為了愛他,不惜丟棄了僅存的尊嚴,在皇阿瑪面前坦承了她的心,可是,她心中明白,那麼做是愚蠢的。阿斯朗不會因為她的表白而改變,他的怨恨早已侵入骨髓,成了他永遠拋不掉的包袱。
她早該明白的,他是一個沒有心、沒有情的男人,何苦虛擲自己的情感,最後換來滿身的創痛?是的,她醒悟了。從今天開始,她不會再為他開啟心門,她決定要徹徹底底的將他當成陌路人。沉默的氛圍充塞在他們之間,經過方才那件事之後,他們之間似乎已沒什麼好說的了。
久久,海棠輕輕地開口道:"你要我做的,我已經完成了,我希望你不要忘記你對我的承諾。"她的心已經冷了、累了,再也沒有孤注一擲、勇于付出真心的力氣。
她的淡漠讓阿斯朗的心中微微抽疼,雖然細微,卻深刻得讓他不容忽視。"還覺得難受嗎?"他問。
海棠無力地笑笑。"你在乎嗎?"身上的痛遠不及心中的痛,而這些全都是他所給予的,此刻又何必虛情假意的關心她是否難過呢?
阿斯朗無言,而她虛弱的笑容卻使阿斯朗心中一凜,雖然她的容顏依然清麗,笑容依然恬靜,可是他可以察覺——她不再是過去的海棠了。
是他造成的嗎?他終于將一朵柔韌得禁得起風吹雨打的海棠花徹底毀滅了?他心中隱約明白,她再也不可能對他付出感情,再也不會包容他的恣意妄為,她那顆心己被他傷得千瘡百孔,連自我復原都力不從心。
"我會遵守諾言,不會動他。"海棠揚起一抹釋然的笑容。只要能夠保護皇阿瑪,她所做的一切就都值得了。"謝謝你,將軍。"海棠小聲地道:"如果沒事的話,我有點累……想休息一下。"
阿斯朗神色復雜地望著她躲避著他的容顏。她的心已不在他身上,她的眼晴一直回避著他,像是急切的想要劃清兩人之間的界限。她不再叫他的名字,而改叫他為將軍,明白地表示兩人之間再無夫妻之情。他竟毫無來由的因此而感到有絲苦澀。
最後,他啞聲回應,"過一陣子等你身體好些了,我再帶你回將軍府。你好好休息,我會命令阿古恩照應你。"語畢,阿斯朗退出東跨院。
望著他離去的身影,一股濃濃的心酸涌上心頭。這段名存實亡的婚姻,會持續到何年何月呢?
回到將軍府的當晚,多羅貞王府的瑾或貝勒便覷了個空找阿斯朗過府一敘。
"你終于舍得回來啦?"瑾或涼涼地調侃著。
阿斯朗微微扯出一抹笑意,問道:"怎麼有空找我來?"雖然他前一陣子人在凌河行館,可是關于京城里的消息,他仍是知之甚詳。宣臨在同父異母的弟弟宣豫成親的前一刻,擄走了新娘薰尹格格,並對她下藥,使她忘了宣豫,足足將她藏在定王府北苑長達一個半月。
為了找出薰尹格格的下落,宣豫向瑾或調派人手幫忙尋人,瑾或明知道薰尹格格的下落,卻不敢出賣宣臨,所以只好陪著宣豫漫無目標的到處找人,忙得不可開交。不過,這種忙碌的日子就要結束了,因為精明的宣豫已經將調查方向指向兄長宣臨,相信再過不久,一定會爆發出很精采的內幕消息。
"沒空也得抽空啊!"瑾或笑答,在啜飲一口熱茶之後道:「听說你終于和汗父正面卯上了?」
"誰傳的?"阿斯朗蹙起眉峰。以皇太極的高傲,他是不可能讓這件事從多事者的嘴里流傳出去才是,為什麼瑾或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