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徹哥哥!」
綠眼楮,且美得驚人的日本姑娘有絲哽咽地輕喚。那樣充滿久別後的喜悅與道不盡傷感的輕柔嗓音牽住了喬馭決絕的腳步。
見喬馭停住了腳步,老人走上前,動容地道︰「這些年來,苦了你了!」
他從來就不知道,也不敢奢望他會有一個兒子,而且長得如此英挺倨傲,令他打從心底深深激賞。這是老天賜給他這輩子最好的禮物了!
他對他們母子沒有盡餅一天為人夫、為人父的責任。老天!如果——如果時光可以倒流,一切都可以重新來過,他要盡他一切所能來彌補。
他終于知道為什麼名震日本海域的「鬼面般若」晚羽徹只搶劫官船,尤其是由國外進貢給他的奇珍異寶。他明白他心中的不滿,他一直用這樣的方式在報復他。但是,他一定不知道,如果可以,他願意用他的一切換取他親口叫他一聲父親。他是那麼迫切的想與他父子團圓。這是他——晚羽隆夫唯一的奢求。
他深切而貪婪的看著首度見面的兒子。
徹兒長得多麼像他那傾城傾國的母親!透過他俊美無比的容貌,他可以追思那抹逝去,但始終眷戀于心的幽魂。他一生擁有過無數佳麗,但唯一愛過的,只有他的母親。他曾花了數年的時間找尋她,他一直認定她還活著,但這個卑微的希望仍落空了。
徹兒的五官與輪廓都像母親,唯有那雙犀利又冷然的眸子與左右飛揚的劍眉像年輕時候的他。
「我一直在找你的母親,我曾不只一次微服來到中國,漫無目的地找尋,卻換來一次又一次的絕望。當我知道了你的存在,你不知道我有多麼狂喜,我不顧一切的來到這里,只想見見我素未謀面的兒子。徹兒,和我回日本去吧!我要在我有生之年,多為你做些事,以彌補過去空白的時光;徹兒,和我回日本去吧!」
許久,喬馭淡淡地開口︰「我不是你的兒子。」
晚羽隆夫一怔,喬馭銳利的黑眸冷淡得沒有絲毫溫度。
「我早已沒有了雙親,我是孤兒。」
「不!你不是孤兒,你還有我!我是你的父親!而且……你和你娘是多麼神似啊!」晚羽隆夫仿佛看見了那抹美麗的幽魂,感傷地長嘆了一口氣。
「你認錯人了,我只是個亡命之徒,高攀不起。」
晚羽隆夫還想說什麼,喬馭冷笑著道︰「閣下是九五之尊,紆尊降貴來認一個浪人為子,不覺得荒謬可笑嗎?若你不認為可笑,你身後的公主難道不會因此而蒙羞嗎?還有,你全國的臣民能接受一個江洋大盜搖身一變成為皇子的鬧劇嗎?」
面對犀利狂傲而殘忍嗜血的喬馭,晚羽隆夫張口結舌了好一會兒。身為日本大將軍的他曾幾何時遭人嘲諷、貶損過?晚羽隆夫沒來由的感到一股怒氣,但,慢慢的,他眼中的怒氣被一種難言的情緒所取代,因而默不作聲了。
晚羽紗羅綠色的美眸坦率的望著喬馭,堅定的說︰「我不會覺得因此蒙羞!因為我相信你不是壞人。」
是的,她想起來了,多年前,喬馭為了救出被逮捕的弟兄,曾經綁架過她,她與他共處了一夜,卻奇異得對他感到熟悉。當天,她甚至沒有防備的倚著他的肩而眠。她百分之百相信她的直覺,他絕對不若他所說的冷血!
喬馭笑了起來,但他的眼中卻沒有笑意。「若殺人搶劫不算壞人,什麼才算罪大惡極?」
「你選擇走不歸路,是為了激怒我、報復我,是不是?」晚羽隆夫痛楚地道。
「我並不是為了激怒你、報復你,」他揚起一個嘲弄的弧度,毫不在意的輕語︰「我只想毀了整個日本帝國,如此而已。」
他的微笑是那麼閑適,但隱隱透露著危險、狂狷,與不容忽視的殘暴!
晚羽隆夫挫敗的看著兒子,低喃︰「我知道你恨我,我從來沒有盡餅一天為人父、為人夫的責任,我知道你並不需要父親,因為那對你而言沒有絲毫意義……但我想盡我所能的去彌補什麼——」
喬馭悅耳的聲音條然響起,語氣中夾帶著令人不寒而栗的狂暴。
「彌補?!你如何彌補我母親生前所受的苦?」他逼近他,一字一句仿佛從他布滿傷口的心中撞擊出來,「不要賣弄那些真心,那只會使我輕視你;我不需要你自以為是的施舍,更不稀罕你擁有的一切,你最好記住——我不會承認你,永遠不會!」
如果他真的愛他的母親,為何扔下她另娶大臣之女?在他的母親無依無靠的時候,他卻連年征戰,醉心于開疆拓土,鞏固他至高無上的霸權!
「徹兒!」晚羽隆夫痛苦地跌坐在椅子上。
「晚羽徹早就死了!」他冷冷的微笑,「活下來的是喬馭,一個沒有過去,卻充滿血腥與罪惡的男人。若你不遠千里到中國找兒子只是想要一個王儲的話,我可以建議閣下選擇你的女婿,若你命夠長,也可以選擇你的孫兒,至于要立一個浪人為儲君——似乎閣下得打消此意了。」
說到此,他一不回顧,二不留戀,決絕的邁開步伐離去。
「徹哥哥——」晚羽紗羅喚不回喬馭的腳步,只能眼睜睜見他離開。「父王……」
晚羽隆夫伸手阻止了她未竟之言。「他沒有錯。這筆孽債,是我欠他的。」
晚羽紗羅蹲,感傷的看著父親。「我們一起等,等到徹哥哥打開心結,接受我們那天為止。」
晚羽隆夫撫模女兒綢緞般的發絲,輕輕地點著頭。
他不在乎等晚羽徹幾年,因為他值得他這麼做。
★★★
七天!
打從喬馭將影凝帶回宋家療傷後,整整有七天,他沒有見過她!
當宋家老夫人從影凝的房間閉關出來,得知影凝撿回一條小命後,他使坐在她床邊。再度看到她時,竟有彷若隔世之感。
看著她沒有血色,卻依然甜美可人的小臉,喬馭的心驀地揪緊了。
她會受這麼多苦都是因為他!
喬馭執起她縴弱的柔美,在唇邊輕吻著。
她是那麼嬌弱,但卻那樣堅毅不屈;他發誓,他不會讓她再度因他而受傷。
影凝長長的羽睫顫動,而後徐徐睜開眼楮。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喬馭那張刀鐫也似的俊臉,他深遂的眸中漾著不可思議的溫柔,及若有似無的痛楚。他那樣的神情令她也不禁為之心疼。
「我……我想喝水……」她搞不清睡了幾天,不過,她發現她的聲音竟然比烏鴉還要難听。
喬馭起身為她倒了杯水,然後走近她。
「謝、謝謝。」她欲伸手來接,他卻舉起杯子,將水一仰而盡,低下頭,托起她的下巴。
「啊……」才剛了解他的意圖,他已吻住她的唇,緩緩哺啜她飲水。漸漸的,他與她唇舌交纏,甜蜜親昵的色調在他們之間彌漫開來。
許久,喬馭分開了彼此,攬她入懷,將臉埋入她如絲般披散的秀發中。
「喬、喬馭……」呀!她的聲音啞得幾乎听不出她說了些什麼。
「不要離開我!」他的聲音仿佛發自靈魂深處,一字一句敲擊在她的心版上。
他害怕失去她。他不要再一個人背負沉重的過去,十四年前,他無力保護他的母親,十四年後,他不要再失去另一個他所深愛的女人。
影凝的心被他的溫存所佔滿。她倚在他懷中,靜靜的任他恣意愛憐。
「我睡了幾天?」睡得過飽,反而有點頭疼。
「從你昏迷的那天算起,十天。」
「十天?!」她驚愕地張大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