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麼著,她七早八早就躺在暖呼呼的炕上,蓋著暖和的紫貂裘被,瞪著一雙毫無倦意的大眼直勾勾地盯著帳頂看。
躺在炕床上的燻尹,不自覺地又回想起下午海棠對她的告誡──
「你嫁入定浚王府後,千萬記得別涉足禁地。」
禁地……宣臨所居的北苑……
宣臨……他真的是那麼可怕的人嗎?
猶記得小時候她常到定浚王府玩,而她與宣豫總會趁大人不注意的時候,跑到北苑去找宣臨。
十四歲的宣臨充其量不過是個少年而已,可是在他的臉上,竟找不到一點孩子般的純真。
她印象很深刻,宣臨有一雙深邃的藍色眼楮,那是一雙既無害怕也無恐懼,甚至是有些陰沉的眼眸,她感覺得到在那雙眼瞳中,藏著深深的魔性魅力。
定浚王府的每一個人──除了宣豫之外,對宣臨都避若蛇蠍,尤以定浚王爺為甚。
對于這樣的情形,她不知道宣臨會有什麼感覺,但是她卻替他覺得難過。
燻尹曾經想過──如果今天被大家害怕、討厭的對象換成是她,她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但是宣臨不同,他對于避他如洪水猛獸般的家人及奴僕完全沒有感覺,甚至是視若無睹的。
他是真的不在乎嗎?
燻尹真的忍不住想要這樣問。
一個人真的可以做到被完全孤立,卻連眉頭也不皺一下的地步嗎?
她不知道。
但是,宣臨就真的這樣捱過來了。
她與宣豫從來沒有看過宣臨掉眼淚,就像他們也從來沒有見過他開心的笑一樣。
好幾年的時間過去了,她今年十七歲,那麼,宣臨應該有二十四歲了吧?這十年來,他仍是如從前一般度日嗎?
唉!反正也沒答案,干脆不想了。
掏出懷中的吉祥彩墜,燻尹緊蹙的眉峰漸漸舒展開來。
「宣豫……」她帶著笑,如夢般的囈語著。
她喜歡宣豫,就像喜歡每天早晨起來都可以看見太陽一般。
只要看著他陽光般溫暖的笑容,就算她的心中充滿憂傷,也會不知不覺被他的笑容影響,心情漸漸好轉起來。
小時候他們一起做過許多蠢事,比方說,她想要學杜鵑鳥孵蛋,結果宣豫就真的爬上樹去摘下鳥窩,兩個人躲到柴房去孵蛋,一連孵了兩天兩夜;結果小鳥沒孵出來,反而全被坐壞了,當然,他們兩個人也因為兩天兩夜不見蹤影而一起挨罰。
年紀稍長一點之後,有一次宣豫帶著女扮男裝的她到賭場去見世面,沒想到那間賭場是不折不扣的暗盤作業,害得她被宣豫當作翻本的賭注輸給莊家,最後為了把她搶回來,他還砸了賭場,結果賭場的人一狀告到定浚王爺那兒,宣豫足足被關了七天才重見天日。當然,他很有義氣的把所有的事都一肩扛下,她才得以逃過一劫。
宣豫就是這麼一個值得信賴的人,仔細想想,他就像她的貼身護衛與保護者一般,無時無刻不以她為優先考量。
她的回憶里常常有他,她開心的時候他陪她開懷,她難過的時候他逗她笑,她做錯事的時候他陪她一起受罰,她傷腦筋的時候他替她想辦法……
而現在,她終于要嫁給他了。
燻尹加深唇邊的笑意。
掀開被走下床,她就著些微的月光,拿起書桌上的毛筆在繡帕上寫了幾句話──
一願郎君千歲;二願妾身常健;三願如同梁上燕,歲歲長相見。
放下了筆,燻尹披上連帽大氅,小心地走出寢居,往後花園走去。
她找了一棵她可以模到樹枝的梅樹,小心翼翼地將帕子綁在枝頭上。
其實,這樣做並不是什麼習俗,只是燻尹習慣將心里的願望寫在紙上,或是布條上,綁在樹枝上祈願。
就在這個時候,揣在懷中要送給宣豫做聶兒瓁的彩墜卻滾到雪地上。
「糟糕!」不吉利!
她慌忙地要蹲撿拾,卻有個人先彎下腰替她拾起來。
「謝謝……」
不對!這里怎麼會有個陌生人?而且,還是個俊美男子──感謝辭被她及時吞了回去,立刻換上戒備的態度。
「你是誰?」
這里是北安王府,這個人怎麼有本事闖進來?
俊美男子笑而不答。
「燻尹格格,恭喜你即將嫁為人婦。」
燻尹瞪大了雙眼。
「你怎麼──」
「怎麼會知道你的名字,是不是?」他把玩著彩墜笑問。
「你究竟是……唔……」
俊美男子猛地環住她的縴腰往懷中帶,在燻尹猝不及防的時候,俯首吻住她玫瑰般誘人的雙唇。
他的吻濃烈熾熱,與他玩世不恭的神情完全相反。
他強硬的分開她的唇瓣,大膽的深入她的口中糾纏著她,竭盡所能的吸吮、纏卷、逃逗,直到她臉紅氣喘,無力抗拒了才離開她的唇抬起頭來。
燻尹嬌喘不休,一雙雪白素手抵住他的胸膛,阻隔了他倆過分親昵的距離,帶著充滿憤怒的眼神瞪著他。
「放開我!」
他究竟是誰?居然敢闖進王府中輕薄她!
「你屬于我,我絕不放手。」他邪氣地笑著,但他的眼眸卻閃耀著不容錯辨的熾熱與認真。
燻尹嚇住了,她掙扎著想逃開他的鉗制。
「再不放手,我要叫人了!」
在這里喊人,主屋那里的巡守侍衛是听得見的!
「啊!請便,如果你不在乎這件事傳到定浚王府的話。」他無所謂地笑笑。
他的一句話就堵住了燻尹的嘴巴。
她驚惶地看著他,大大的眼楮蒙上一層水霧。
為什麼?為什麼他要這樣戲弄她?他們根本素不相識啊!
見她淚盈于睫,他邪氣的笑意這才微微地收斂了些。
「噓,別哭……」
他突然輕柔的攬她入懷,讓她靠在他的胸前。而他則僅是環住她,在她耳邊輕聲誘哄著。
「放開我……」她掙扎著。
俊美男子的瞳眸在沒人注意的時候倏地黯淡了。
他托起她帶淚的小臉,問︰「你一定要嫁給定浚王府的宣豫貝勒嗎?」
「你究竟是誰?」不管他是誰,都沒有探問的資格。
「你會知道我是誰的,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他擦去她的眼淚,泛起微微的笑意。
燻尹別開小臉,生氣地道︰「請你自重!」
他瞇起厲眸,然後慢慢地收回手。
好半晌,兩人就這麼沉默著,飄著雪的花圔中听不到半點聲息。
最後,他宣告道︰「你將不會嫁給宣豫。」
他的語氣斬釘截鐵,仿佛那是已注定好的結局,無人可以違逆。
燻尹震驚的看向他,道︰「你憑什麼說這種話?」
他說得那麼篤定,難道有什麼陰謀?
「我說過了,你將會屬于我。」
「我根本就不認識你──」她驚慌的喊著。
「你會慢慢認識我的。」他仍是一副自信的口吻。
他俯首啄了一下她的紅唇,惹得她如臨大敵般的倒退兩步。俊美男子有趣地笑出聲。
燻尹又慢慢地退了兩步,接著轉身就跑!
但是,她還沒跑到後花園出口,他便輕而易舉地攔住了她的去路,並且趁她來不及逃走時再度摟她入懷。
「啊!」她驚叫一聲,按著拳打腳踢了起來。「放開我!放開我!」
「真不乖。」他俊美的唇帶笑的吐出這三個字。
他也不阻止她動粗,反倒很有耐心的等到她筋疲力竭,再也捶不動了為止。
「累了嗎?」他的聲音有些無可奈何。「沒受傷吧?」
燻尹咬牙切齒的瞪著他,卻喘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讓我告訴你,三天之後你將會成為我的人。總之,不管你願不願意,我都不會把你讓給宣豫的。」
「你……不會得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