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子樺莫名其妙地起身,隱約感覺到剛才那雙銳利的瞳眸,視線毫不留情穿透過墨鏡,仿佛一根根銳利的刺,扎得她渾身不對勁。
「哎,‘各人造業各人擔’,你做了什麼好事,自己最清楚喔。」琳達冷言冷詔嘲諷,她一看就知道歐陽翎發火了。
桑子樺無辜地睨她一眼,她都不知道自己造了什麼業。
走進歐陽翎寬敞舒適的工作室,只見他整個人身子往後靠向皮椅椅背,又用那理會讓人起雞皮疙瘩的恐怖眼神凝視女也。
空氣沉悶凝滯,安靜的空間里仿佛可以听見彼此的心跳聲。
這間工作室就跟他的人一樣,簡潔清冷,以深咖啡為主要色調,看不到一絲淺色,沒有藍,沒有白,沒有任何活潑的裝飾與顏色,有的只是深沉。
雖然相處不久,桑子樺已經可以分辨出他的情緒。如果他什麼都不說,只看著你,就表示你最好趕快道歉,反正不管你有沒有做錯事,趕快認錯就對了。
她還來不及多說,他已經用冰冷的口吻率先開口。
「我問過琳達,昨天晚上我跟阿曼達的晚餐,是你偷偷搞鬼。」
桑子樺心口猛然一跳,恍然大悟,原來是指那件事。難道他不滿意嗎?那可是她特地苦心調查的結果……
「沒否認就是默認,你最好給我一個能夠說服我的理由。」他的眼神如利箭,威脅性十足。
「我……我只是覺得歐陽先生太過熱衷工作,偶爾也需要跟女人約會,調劑一心。」理由她其實早已經想好了,只是不知道夠不夠說服他。
「你什麼時候開始拉皮條,竟還要安排我跟女人約會!」他怒極,大聲斥道。
桑子樺嚇了一跳,沒想到他會這麼生氣。
好吧,她承認偷偷在行程上動手腳是她的錯,但她又不是設計什麼仙人跳,也沒害他的意思,還特地安排一個大美人……況且,一般男性上司如果知道屬下苦心幫他安排跟美女約會,都應該會很滿意,夸獎屬下的機靈吧。
「我……」
她還來不及為自己辯解,他又直接大聲吼道︰「桑子樺,當初是誰夸口說,將來會贏過我?如果這就是你的學習態度,我只能說我看錯你了,你的心思完全擺錯地方!」
這下吼的她無言以對,簡直愧對世界上所有人,就算有地洞,她也不好意思鑽進去。
不過,他以為她真喜歡管閑事嗎?
也不想想她為什麼這麼雞婆……她也想專心學習,可他陰魂不散的未婚妻心心念念要她記得幫他找個伴,不然他以為她時間多?
「歐陽先生,你之所以這麼生氣,是不是因為你還忘不了你死去的未婚妻?」
听她提起魏絮如,他的臉色更顯陰鷙。
「你又知道什麼?」
桑子樺深吸一口氣,都到這一步了,干脆就把話講明。
「歐陽先生,我知道兩年前你未婚妻魏絮如去世的事情,帶給你很大的創傷,但我只想勸你一件事,既然她都已經過世了,其實你也不要老是想著她,有時候人世間過多的思念,只會讓死去的人難以安眠。」然後,就害的像她這樣有陰陽眼的人不得安寧。
她如此自以為是,將他心中傷痛輕描淡寫而過的態度,卻令歐陽翎更加怒火中燒。
這女人懂什麼?他對絮如的感情有多深,她又知道多少?她以為自己是心理醫生,而他需要她的拯救?
簡直笑話!
「桑子樺,我警告你,如果你再提一次絮如的名字,我保證會立刻開除你!」他不客氣撂下狠話,決然的態度也同時激怒了桑子樺。
再怎麼說她也是好心好意想幫他忙,現在倒是落的差點被解雇的局面,這個男人未免太過分。
「我只是說實話,不管你多想她,她都不可能活過來了!而且,我相信你自己最清楚,你越想她只是讓自己越痛苦……」
砰!
歐陽翎重重一掌打在桌上,阻斷了她接下來的話語,俊臉陰沉的宛如一座即將噴發的活火山。
他的眼楮狠狠瞪著她,仿佛要將她生吞活剝似的,桑子樺此時此刻突然有嚴重的危機感,她好像在不知不覺中喚醒了一頭可怕的野獸。
「滾出去。」他冷冰冰地下命令,在他有下一步動作前,她最好趕緊離開他的視線。
桑子樺並沒有錯過他眼中除了飽含的怒意之外,還有一層掩飾不了的傷痛,心里沒來由涌起一股內疚,她是不是無意中傷到他了?
這回,她沒再多言,默默退出,臨走前,又听見他叫住她。
「還有,別忘記我說過的話,如果你再介入我的私事,我會立刻辭掉你!」他不留情面說。
「是,我知道了。」她低聲說,趕緊離開。
一等她的身影完全消失,歐陽翎霍地起身,宛若發狂的猛獸,將桌上的東西全部掃落,宣泄心中怒氣。
這是第一次有人如此赤果果地扯開他的傷口,毫不留情地逼迫他去面對自己的怯懦。
她說的沒錯,他是舍不得放下絮如,雖然不斷告訴自己應該忘記她,但其實心里就是不斷想起她!
然而,這樣不可自拔的心情,她又何嘗能夠理解?
走出工作室的桑子樺,心里同樣沮喪到了極點。
就知道多管閑事絕對沒好下場,她嘆口氣。
她算是開了眼界,現在她總算確定那篇報導可不是在唬人,歐陽翎的確守身如玉,連她這個助理好心幫他安排跟大美人約會的機會,他都嫌棄,還罵她一頓!
那雙深沉哀慟的雙眸,宛若烙印在她腦中,令她印象深刻,她應該佩服他,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到底什麼樣的女人,才能融化那座冰山、打動他的心?
她不由自主地,在意起他的心情了。
第三章
「子樺,你暑假還要留在台北?」
「嗯,我要打工。」
晚餐時間,桑子樺面對父親充滿關懷的口吻,只能用冷淡掩飾心里的罪惡感。其實高雄也有很多打工機會,不一定非得留在台北,這只是她不想回到這個家的借口。
每個月固定有一個周末,她會由台北回到高雄的家,這是從她高中離家之後,跟父親的約定,直到現在她上了大學仍舊如此。
然而這每月一次的家庭團聚對她而言,像是一種慢性折磨。
陳阿姨嫁給她父親已經過了四年,她除了多了一個繼姐妮可,還有一個同父異母的三歲妹妹。
每每瞧見屋里四人和樂融融的模樣,她總覺得自己像個無關的外人。雖然陳阿姨並沒有特別對她大小眼,也不像想像中的惡毒後母,苛刻地交給她一堆家事,然而她就是沒辦法跟她親近。在她心中,很自然就是無法將她當成母親看待。
因此,像此時此刻,難得全家聚在一起吃晚飯的時間,對她宛若酷刑。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與刻意想討好她的後母相處。
「子樺,你現在在哪里打工?現在騙子很多,你要小心一點。」陳麗珍的提醒听在桑子樺耳中,好像在嘲諷她的天真無知。
她覺得她那麼容易受騙嗎?妮可也在打工,為什麼她就不會說出這種話,好似刻意在父親面前貶低她的智商。
桑子樺默不作聲,低著頭猛吃飯。
「媽,你不用替子樺擔心啦,她跟我一樣在L工讀,那是一家大公司,不會騙人啦,而且我也會照顧她啊!」
照例,妮可又擺出一副大姐的姿態,令桑子樺更加反感。
她從來不曉得自己跟她感情這麼好,什麼時候得到她的照顧了?
而且每次妮可要回高雄,都選苞她同一天回家,好像故意要整她似的!